15.雲雲日記～出洞 竟又面臨大海

2014/4/21作者的話：很久沒寫東西，連日記也不日日記了，歸疚於臉書（玩物喪志），歸疚於年老「江郎才盡」，歸疚於懶惰……歸疚無用，翻讀以前所寫，也能鼓勵自己，還是繼續寫（雲雲日記吧！）

1952/（41）/02/3/星期日

懶惰之膽一天大似一天，今天八時才起床。午飯，其實今天是星期天，中午只吃稀飯，上午和晚上才吃飯。午飯後與同學去本島有名的張保仔洞去觀光。黃梅在校裡算活潑的了，然而到了郊外依然是規規矩矩的神學生形像。崔珍穿一件白線衫，一條紫紅裙，本來像一個郊遊者，然而她手裡不停的打著毛線衣，就變的斯斯文文的了。其他黎珍、李雪，關先生的女公子和小兒子何愛，本來是文質彬彬的人物，但，奇怪的是連崔珍的弟弟也女孩子似的很文靜。

來小島數月的我，本已十足的神學生了，但今天浮雲片片，春風和煦，海水激著岸石，濤聲洶湧，大自然的魅力使我如飲了少量酒似的，心胸開闊，形體解放，和與我同癖的戴玉忽前忽後在山坡上奔跑著，跑熱了，脫下了外套拿在手裡。我們越過墳場，直上山頭，回頭看看同學們，早落在很遠的山坳裡了。

 誰知，他們從墳場彎過去，我們空跑了一段路，又回來時已落在他們後邊了。墳地有很多瓦盆覆埋著，上面再蓋一個。我掀開一個看看，甚麼也沒有。墳前多是以號碼代替石碑，那有甚麼用呢？一下雨不就完了嗎？唉！這活人玩的甚麼把戲！我也不懂。

 「看！他們在這裡受軍訓了！」我指著一排排的石碑說。

 「妳對他們講道吧！」一個同學打趣的說。

 我心不由一陣莫名的感慨，猛檯頭，看見岸邊丈餘高的一圈浪花白白的泡沫四濺，於是，那點感觸就釋然了。到達西彎，翻過一層層的大石頭，下到一條曲折的小路，又面臨大海了。幾隻魚船漂浮在海面上，帆影波光，非常有趣。

「嗨！從這裡下去。」一個同學指揮著。那裡是三面峭璧，一面亂石堆。我攀石過去，只見一個井口般大小的洞口。啊！若不是他們來過，誰也不會相信這是能容一個人擠進的小洞。好不容易，一個個的擠下去了。裡面漆黑，三根手電筒照著前進。曲折宛延，好像走了很久，一線亮光忽現。出來一看，竟又面臨大海了。遠遠的看見同學何瑤琴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教十多個村童唱歌。她是早來了吧？真是個好宣教士！我則努力想描繪海盜張保仔的影像。

我與戴玉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邊，面向大海唱舒情歌，歌聲與海濤相應和著。竟不知同學們竟走得一個不剩了。

今天的郊遊使我現出自己本來的面目。但是還不夠。今天雖然跑了，跳了，還沒有叫呢。記得在家鄉與三堂姐、秦瑞蘭姐遊皇藏峪時，一面爬山，一面呼嘯，那才夠味呢！晚上同學們大都回來了，學校裡頓時熱鬧許多。寒假去了，去了！又是一個新學期的開始。

1952/（41）/02/4/星期一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同學們差不多到齊了。上了「四福音」、「要道」、「音樂」三堂課。先生未到的課就空堂。開學的第一天，天氣特別冷，這是嚴肅的象徵嗎？奇怪，我的心真的像麻木了，過去的既不去多想，將來的如何也竟不去動腦筋了，讀書要怎樣用功，又另外做些甚麼，照理在腦子裡應該打個輪廓。然而，不，我似乎沒覺得這是個新學期的開始呢！

餐廳輪值，我與何愛端菜、擺桌。我似乎很樂意做，為甚麼樂意做，我卻不知道了。難道是因為由打掃廁所升到飯廳了嗎？又不盡然，打掃廁所要比飯廳端菜擺桌輕鬆多了。

自習時沒有甚麼要做的功課，時間顯得特別長。電燈管下柔和的光輝裡同學們安安靜靜的，有的看聖經，有的寫信，有的看別的書。我呢，沒書看，又寫不出東西，真是無聊得很。回頭看看牆上的鍾才九點半，離下堂還有半小時呢！

1952/（41）/02/5/星期二

接孔相如與志棟的信，都夠我傷腦筋的，我真不知說甚麼了。唉！晚自習時不知誰叫了一聲：火燭啊！於是，同學們都跑出去了。教室裡只剩下三、四個女同學。數分鍾後，同學們回來，笑得喘不出氣，原來是庸人自擾，受了騙了。其實並沒有地方失火。

1952/（41）/02/7/星期四

借來一本：孤兒飄流記，看完了，心裡說不出的一種感觸。本來這是一本成功的文學名著，但我為了它充滿了真實的人情味吧，梅力老人的教訓、慈愛、尊嚴，我相信看過這本書的人絕不會聯想到一班走江湖人的情形。世途的艱險，人情的炎涼，在這暴風雨的摧殘下能不被侵吞的又有幾人？先榮後枯，先困後通，總算是幸運兒了。但在爭扎裡誰又真能識盈虛之有數而處之泰然呢！受盡艱辛、飄流驚險，饑餓，冷淡的我是略能體會書中主人翁克明之處境，我也正有著克明的許多弱點呢！唉！雖然我的心在準備著奮鬥，但我同時也企望著溫暖，幸福。人！總是這麼一回事。

是的，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而且事實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的幸福是絕對靠不住的。我以為在大錯之下能夠犧牲自己挽回錯誤才是可貴的，真正的幸福。不一定是克明的天倫重聚，那不過是意外的獲得而已。當去就之際，卻是要有極大的勇氣與高度的忍痛的。當克明離開白鳥號時，豈不是被另一種熱情支持著的嗎？好了！願上帝助我！

1952/（41）/02/8/星期五

頭應該洗了，我砸了茶仔（當洗髮精用的清潔劑），但是沒有熱水沖，等有了熱水，又沒有冷水沖頭髮了。何湘雲回家去吃飯了，繆嘉齡原來儲存了半桶水。只有我無可奈何，跑回寢室來寫筆記。心中異樣的感觸，滿腹牢騷，我真不能管得了自己的心情。但想吵架都沒有對手，真是莫大的悲哀。紅浪，久已置諸高閣了，今天拿起來又續寫數行，似這般何時才能寫好呢？真是灰心。前途茫茫，不堪設想，時代的巨浪究竟把我沖向何處。這就是我的懲罰嗎？

1952/（41）/02/9/星期六

上午把四福音筆記抄好。下午抄了要道的筆記。百無聊賴，剛躺在床上，戴玉來約我去行山，正中下懷，穿了鞋，簽了外出簿。跑出去，繞遍整個小島，攀岩附璧。在東彎的石叢裡，從海水裡淌過。海水冰涼透脾。沙灘上竟找不到好貝殼。返來時，已五時二十分了。

這裡也鬧起水荒了，昨天同學們去樓下打水（晚上），我沒有打，今早水喉（水龍頭）竟出水了。晚上到下面去打水，我竟連一桶水都提不起，真是手無縛雞之力呢，還談甚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