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針草,就是大花咸豐草。這種四處可見、孩子也愛拿來惡作劇黏在其他人身上的植物,它曾幫我保守了一個祕密。
當年我剛進汽車雜誌,總編輯讓我負責輕鬆的汽車零件廣告及消費訊息版面;我一直很感激這位總編輯,他不但破格錄用了我這唯一的女性編輯,而且也專挑輕鬆簡單的工作讓我做。才上班第三天,他就讓我去參加試車會,玩了兩天不說,還不用寫稿交稿。我除了不太喜歡他那一口因為吃檳榔而又黑又紅的牙齒,要不然他簡直就是我心中最理想的上司典型。
當年小蘭子二十啷噹歲,還是個愛打扮、愛漂亮的小姐,因為擔任文字編輯工作,因此每天都蹬著高跟鞋、穿著裙裝上班,辦公室裡都是男性同事,因此小蘭子總是戰戰兢兢,極盡所能保持優雅端莊的儀態。
我們編輯與各汽車廠商的公關關係良好,他們出了新款汽車,除了發給各媒體統一的平面廣告以及辦試車會外,通常各家雜誌社還會另外敲專訪與拍照行程,希望自家能拿到獨家報導內容。
當然,我們這些小編輯接觸、採訪的都是一些國產或款式普普的平價汽車;而高級進口車、頂級房車的採訪與拍照,則是我們總編輯大人親自出馬。因此那天總編輯突然叫我進辦公室,要我跟一位好不容易敲定時間的「J」字開頭、頂級進口名車公司公關去拍照時,我驚愕得靈魂差點出竅。
總編輯下午交代我這項任務,並且交給我一台頂級相機。但我當天的穿著並不適合外出上山下海,滿心無奈的我只好低頭拉拉自己的針織短裙,有氣無力蹬著高跟鞋,跟這位進口汽車公司公關上了他的百萬名車,到附近山邊取景拍照。
我們挑了一處背景有遠山、白雲的平台停車,這位公關人很客氣,停好車後,跟我溝通了一些拍攝內容,他很堅持一些角度與背景,我雖連連點頭稱好,但天知道我除了曾修過一學期的攝影理論外,就連照相機的光圈、曝光時間都抓不太準。
但被趕鴨子上架,總不能丟公司的臉。我很盡責的退後幾步,先試拍幾個角度,然後蹬著高跟鞋踩進雜草堆中取景、再攀上山頭高處拍俯瞰的角度,一方面忙著拍照,一方面還要注意護著自己的裙子,真是十足的手忙腳亂。
好不容易拍了一卷底片,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便結束拍照工作。一上車坐定,我才發現我的針織短裙和絲襪上沾滿了一根根的鬼針草。眼看絲襪就此報銷,因此想一進公司底片送出去就閃人回家換裝,於是我打開相機底片蓋子想取出底片,但......
相機裡面竟然沒有裝底片!!!
我這一嚇幾乎魂飛魄散,而心臟更差點從嘴裡跳出來!一路上腦袋瓜裡不斷編造各種荒謬的脫罪說詞,車子一到公司樓下,我就動了乾脆落跑的念頭。掙扎十秒鐘,還是拖著癱軟的雙腳踏進電梯,決定向總編輯坦承錯誤、面對公司的處置。
進了辦公室,總編輯已經離開公司。我把相機小心翼翼放在總編輯桌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切,只好等明天再說了。
才回到家裡,我就接到公司同事打給我的電話,告訴我公司突然宣布倒閉。這件我在業務上重大的失誤,就因為公司突然宣布倒閉,沒人發現而成了永久的祕密。
其實我一直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難道是為了救我這個糊塗敗事,驚慌失措的小職員,老天爺才硬生生讓這麼一家公司倒閉了?
嘿!你別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世間事,什麼是因,什麼是果,任誰也說不定。倒是我一直很好奇,那位J字開頭的汽車公司公關,隔天起床發現我們公司竟然倒閉,那當下的心情,又該是如何? ......而總編輯,是否也早知道相機裡,根本就沒有裝上底片?......
ps.看了很多網友的回應,許多人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但是這個故事是真的,大家去查一查,大約十年前,曾有一家叫做「傳動」汽車雜誌社,這就是小蘭子待的汽車雜誌社。最後出刊的那一期雜誌上,文編群裡唯一的女生,就是小蘭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