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音天唱


總是在午餐用畢後‚ 偷個小閒‚ 慵懶地斜倚於古樸木椅之一側‚ 嘴裡還餘有清淡的飯菜香。半瞇著眼﹑胡亂地按壓著搖控器‚ 恰巧趕上了「ΜΙΤ台灣誌」的片尾曲。
一聲聲來自高山上的清亮嗓音‚ 一陣陣發自最原始的內心悸動‚ 就這麼自然地引領著我‚ 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令人難忘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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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還是個「小六」生的我‚ 課表上每週兩次的團體活動‚ 由跆拳道莫名地翻了兩翻‚被音樂老師擅自給調成了合唱團。
「妳的跆拳道不是才上了四堂課而已 ﹖」鄰座的小琪問。
「對啊 ！ 陳老師昨天突然要我改成去合唱團‚ 她已經跟跆拳道教練說過了 。」
「那﹑這次要升黃帶的檢定‚ 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囉！」 小琪將下巴靠在桌面上‚ 嘟著嘴不情願地說著。
「哈 ！ 妳還可以參加檢定‚ 可能我這輩子啊…！跆拳道服上的腰帶‚ 就永遠停留在白色的階段囉 ！ 」我無奈地自嘲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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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儀 ！ 起（中音部)的key ！ 湘儀 ！ 湘儀 ﹖ 」陳老師大聲嚷嚷著﹔但﹑ 負責伴奏的林同學‚ 仍然還是毫無反應地呆坐著。
這種情形﹑打進合唱團至今‚ 還真可說是屢見不鮮‚ 直到了這麼一天‚ 陳老師終於失去了耐性。
「湘儀 ！ 湘儀 ！ 」陳老師又提高了嗓門 。
「來 ！方小妹！ 這次換妳來試試看 ！ 」 陳老師似乎想考驗我的彈奏實力 ﹔ 慶幸的是﹑剛通過山葉鋼琴六級檢定的我‚ 對目前大家正在加緊練唱的指定曲‚ 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把握。
奏完了全曲後‚ 陳老師於是決定‚ 要我由原本演唱「中音部」的位置‚ 轉換成合唱團的「伴奏」。我心想﹑這倒也不錯 ！ 畢竟在合唱團裡‚ 中音部是最難唱的‚ 中音部的同學們演唱時的定力得到家‚ 否則﹑易被高音﹑低音部的音律給拉走 。
半年﹑ 一眨眼也就過了 ！ 本校合唱團的比賽成績果然不負眾望‚ 雖與冠軍無緣 ‚ 但﹑至少也拿到了全台北縣國小高年級組的第二名 。 熱潮漸退‚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練唱‚ 不必像比賽前‚ 總是有那排不完的急訓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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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 潘老師 ！ 方小妹借一下！ 」 正在上數學課的我們‚ 看到音樂老師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只見陳老師和班導簡單地交談後‚ 我就被摧促著趕緊前往校門口﹔陳老師則是邊走邊跟我解釋著‚ 為何要急忙地找我出來。
原來是本校的楊訓導‚ 數月前轉任位於三重市郊區的某一所小學當校長 。 新官上任三把火‚ 這位新校長為了重振校風‚ 於是﹑ 積極地鼓勵學生們多參與一些校外活動及比賽﹔ 而他們的合唱團‚ 則是她的新政策中‚ 被派出打頭陣的第一支隊伍 。
彎彎曲曲的山路‚ 考驗著總務主任的開車技術﹔一路上﹑空氣非常地清新‚ 「能在這種環境中成長‚ 也是一種幸福！」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色‚ 心中則不斷地浮現出這個念頭。
車子才剛停好‚ 就看見一群似原住民面孔的「小三」﹑「小四」生‚ 飛快地衝出來迎接我們。
「老師好 ！ 姊姊好！」一路上﹑他們總是這麼熱情地包圍著我們。就連我們都已進入校長室裡坐定‚ 準備聽楊校長要對我們講述的訓練計畫時‚ 一張張天真又好奇的小臉蛋‚ 仍然擁擠地貼著校長室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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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先謝謝陳老師您…和方同學‚ 願意抽空來山上協助本校的學生們…。」楊校長臉上的表情‚ 確實是非常誠懇的。
之後﹑她用很快地速度‚ 向我們告知這所小學的現況。在她擔任這所學校的校長之前‚ 這所學校裡的學生‚ 從未參加過任何的校際比賽‚ 學校裡﹑也沒有音樂老師和體育老師。說得實在點兒‚ 許多人甚至不知道有這所小學的存在。
而學校裡的學生總人數‚ 約只有六百八十人左右﹔其中﹑ 原住民佔了七成‚ 三成左右的學生是平地小孩。校長告訴我們‚ 因學校經費有限‚ 就連所能訓練合唱團的伴奏樂器‚ 也只是一台老風琴而已。
「你們放心！ 雖然設備簡陋了些‚ 但﹑這些孩子們都很乖巧‚ 他們一定會很用心地配合妳們。」楊校長胸有成竹地說著。
於是﹑一連七天的急訓‚ 就此開展 ！ 陳老師迅速地為這些孩子們分了高﹑中﹑低三部‚我﹑則不斷地先彈奏不同的單音‚ 讓他們試著習慣跟上風琴的key‚ 以調整他們的音高及音準度。
雖然﹑ 一開始的訓練顯得雜亂無章‚ 但﹑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山上的孩子們‚ 的確天生就擁有了一副好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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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用餐的時間‚ 校長直邀我們吃完中餐再走‚ 我和陳老師也非常樂意地與這些學生們共進營養午餐。
「這些蘿蔔﹑ 馬鈴薯和水果‚ 都是我們自己種的喔！」幫我們分菜的小四生‚ 得意地說著。
品嚐著這咖哩飯‚ 細細咀嚼下‚ 還真的感覺這胡蘿蔔特別的甜‚ 飯後的水果‚ 也份外地爽口 。 「也許是受到他們的熱情所感染‚ 總覺得吃這頓飯‚ 比吃任何一位名廚的料理‚ 都還來得美味。」在我心裡﹑ 不斷地迴繞著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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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七天的急訓‚ 由原先參差不齊的南腔北調‚ 至整齊劃一的唱和‚ 真的﹑打從心裡佩服這些同學們的學習精神。再加上那得天獨厚的嗓音‚ 認真地合唱起來‚ 將其形容為「天唱」‚ 那﹑可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雖然﹑ 在比賽當天‚ 同學們的臉上‚ 難免顯露出無法掩飾的緊張‚ 但﹑在會場上‚ 初試啼聲的那一剎那‚ 正在伴奏中的我‚ 悄悄地瞄了一下觀眾們的神情‚ 似乎都有種為之驚豔的震撼。
比
賽結果宣佈‚ 同學們的努力‚ 為他們的國小‚ 贏得一座「最佳精神獎」的獎盃。只急訓了七天‚ 就能有這樣的成績‚ 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楊校長更是滿臉欣喜地接受著其他參賽國小的校長及師長們的道賀。主辦單位更是力邀楊校長‚ 請她務必在日後‚ 能讓學生們多多參與這種校際活動‚
促進與他校師生們的相互交流。
完成了楊校長的請託‚ 與這群孩子們‚ 離別的時刻…也終於到來 。 上車前﹑熱情的他們‚ 還不忘將一袋袋的橘子‚ 分別遞給我和陳老師。
「我們沒錢買禮物送妳‚ 姊姊 ！ 但是﹑這些橘子都是同學們自己種的‚ 很好吃喔！謝謝妳和陳老師來幫我們‚ 以後﹑妳要記得常常回來看我們喔！」一個小四生大聲地對著我說。
其他的孩子們‚ 則是此起彼落地喊著‥「陳老師！姊姊！謝謝妳們！要記得回來看看我們喔！」
直到車子已緩緩駛離了校門口‚ 還是有幾位活潑地孩子‚ 追著車子一邊跑‚一邊不停地向我們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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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的腦海裡‚ 盡是這些孩子們的笑臉與那清亮高亢的天然嗓音。
通常﹑ 我們會將某些人的歌聲‚ 形容為「天籟」。當然﹑不外乎是這些演唱者‚ 有著絕頂的歌喉‚ 高難度的跨音域技巧‚ 以及那動人的情感詮釋。
但﹑想到這些孩子們的當下‚ 對於「天籟」二字‚ 我則有著另一種的感動與解讀‥「清淨無染的純潔童心與高亢嘹亮的原始嗓音‚ 相互交織成的熱情‚ 是珍貴的(童音天唱)。因為﹑它能聲聲不露痕跡地走進了我們的心靈‚ 也如實地喚起了我們已久違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