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屠龍記》

說到龍，我掰個屠龍的故事。 

莊子列禦寇篇，有段耐人尋味故事：話說有個叫朱泙漫的年輕人，閒著無聊，突發奇想，想要去學屠龍。

屠真龍夠酷了吧？哪像現在的年輕人只能在桌上（電腦裡）屠龍！

但問題來了，首先，屠龍功可厲害呢，不像《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的九陽神功，秘笈藏在猴腹裡，隨便找個山洞，便可無師自通地練成。 

要練屠龍功，必須找個會屠龍的師父，這種人可是稀有的狠，數量絕對比龍更少。  

經過各種管道打聽，才終於探知《阿不里山》有個武功高強，名叫支離益的人，會這種功夫。 

但第二個問題又來了，這位叫支離益的人，可不是慈濟功德會的弟子，也不像孔老師那麼好打發，只要兩包新東陽牛肉乾（不景氣，豬肉乾也湊合了）就搞定。他老人家可是開補習班又兼做傳銷的狠角色。 

「學費？嘿嘿，去問櫃台，網站上也查得到。」 

朱泙漫打開電腦，上了網，「哇塞，搶劫啊，他××的，學個冷門的屠龍功，光學費就要一千兩黃金，還不包括住宿和雜費…」 

沒辦法，這價錢可是兩千年前莊子先生親定的，沒得商量。 

不過先別罵，這一千兩黃金值多少新臺幣呢？諒小朱也不知，仔細算給他聽。 

古代一兩約等於四十克，千金就是四萬克…，以二零零九年愚人節這天黃金的期貨價格來算，每盎司九百三十美元，一盎司約三十一克…頭昏了罷？結論是，學費要四千零五十六萬元。

得蒐集一萬一千兩百六十六張消費券。夠嗆罷！ 

小朱現在再罵×××還來得及。 

小朱不過是個無業游民，唯一的成就，便是偶爾上上文學網站寫寫詩，這根本換不了半兩銀子，哪裡變得出四千多萬元？ 

何況倘真有這麼多錢，還學屠龍做啥？直接拍部《新倚天屠龍記》電影，自編、自演、自導，馬上把周董比了下去，那才叫酷！ 

正煩惱，突然手機響了，有人發簡訊給他。

『又是垃圾簡訊！』小朱正欲刪除，卻瞥見幾個醒目的字… 

「屠龍專家，祖傳秘笈，專業指導，並可到府教授。民國九十八年四月一日，只要四千零五十六元，僅此一天，請把握千載難逢之良機。意者速洽0910××××××，以免向隅。」 

『哇塞，這是打了幾折？』小朱的算數一向不好，手指腳指都搬出來了，算了半天也算不清楚。 

他立即撥了電話，對方是個甜美的女聲，並提醒他「只有今天喔！」 

小朱確定了金額，便迫不及待地報了名。並依網站上的帳號，將四千多元的新台幣匯進了支離益的帳戶。 

「接下來要做什麼？支離益老師幾時可以到我家來？」小朱急著打電話給對方。 

「不好意思，因為報名的人太多，老師現在很忙，會儘快與你聯繫，請耐心等候。」說話的仍是那甜美的聲音。 

小朱拿著手上的匯款單，仔細地核對，深怕填錯了…帳號、金額、日期…突然，他的心如觸電般地猛烈跳著…

『四月一號，好像是誰的生日？』 

正當他有點擔心被騙時，手機響了「朱先生嗎？我是支離益，想與你討論授課的內容…」 

「我就是，老師好，請說。」 

「我先問你，你是要學屠真龍還是屠假龍？」 

「當然是真龍啦，假龍還拜什麼師？」 

「你是要學要屠中國龍，西洋龍？還是恐龍？」 

「咦，分得那麼細嗎？不是說老師什麼龍都會屠嗎？」小朱略帶激動地問 

「那是當然，可要在短短的一天的時間裡，只能選擇學屠一種龍。」

『是了』小朱也倒是體貼，他想了一會答道「那我就選擇學屠暴龍罷！」 

「嗯，好！果然不愧是我支離益的學生，選了最兇猛的龍，好！好！」 

『然後呢？』小朱光聽老師好了半天，卻沒有下文，心裡焦急，又不敢開口。 

「我會盡快與你聯絡上課的時間與細節，你該知道我今天很忙的…」 

掛了電話，小朱打開電腦，從網站上下載了幾張暴龍的照片，看著這有史以來，陸地上最凶猛的動物，他的心莫名地興奮起來。 

『等我學會屠暴龍，不就成了有史以來，陸地上最強猛的男人？』想到此，他的心早飛到九霄雲外…『四千多塊，真值得！』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手機又響了。 

「小朱嗎？我是支離益老師，我現在你家附近，和你核對下地址，大安區，新生南路…」 

「沒錯，沒錯，我在家等您。」小朱興奮地叫著 

「我預計十分鐘就到，對了，順便問你一聲，你的屠龍刀是用什麼牌子的，瑞士製的還是日本的？」 

「什麼？屠龍刀？我沒有屠龍刀啊，沒有說要屠龍刀啊！」小朱緊張地說 

「沒事，一般人都不知道，屠龍可是非常專業、神聖的事，當然要用專用的屠龍刀，我帶了幾種款式，見面再說罷。」 

小朱的心猛烈地跳著，若是在學校打藍球，球場可不必學生花錢建，球也不必自己買吧？理應包含在學費裡。

但他又想，這運動衣，球鞋可得花錢，也不知這屠龍刀是屬於藍球類，還是球衣類。 

『瑞士、日本貨都不便宜，有沒有中國或印度製的？』 

門鈴響了，小朱帶著三分興奮七分緊張的心情開了門。 

因為交了學費後，他全身只剩下不到一千元，這絕對買不起一把日本刀，連刀鞘都買不起。 

走進來的是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人家，遞了張名片給小朱，小朱一向有收了名片只看對方姓名的好習慣，其他的頭銜便略過，譬如支離益老師的什麼皇冠啊，鑽石啊之類的頭銜。 

「老師請坐，我倒杯茶。」

小朱至廚房端了兩杯開水出來。 

支離益還沒等小朱坐穩，便從背包裡拿出了四把刀。

「這是瑞士進口的，鋒利無比，最適合屠龍，你看英文，不生鏽喔。」

「這把是日本的武士刀，勉強可用來屠龍，但效果差了些。」

「這兩把是中國和印度仿製的，效果更差，但要遇到暴龍也不是那麼容易，勉強也可用啦。」 

「這日本製的多少錢？」小朱聽老師說日本的勉強可用，想價錢當不會太驚人。 

「還好啦，我親自去日本拿的貨，一般市面都要賣到十萬，學生我都打八八折，只收八萬八…台幣，零頭省了，還送一副紫檀的刀架，紫檀你知道嗎？這有圖片，光這刀架最少就值兩萬多…」 

小朱嚇出了一身冷汗，沒等他拿出照片，也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立刻問「這印度的呢？」他直接跳過阿共的。 

支離益臉一沉，但他畢竟是一代宗師，有教無類，只要付得起學費…他立即拿出印度的屠龍刀，拔出刀鞘，靠近小朱的眼前，說道「這刀雖是阿三造的，卻不是水貨，有出口證明，品質保證書，收藏證書，正常使用下，保證一千年免費維修…。」 

「多…少錢？」小朱心有餘悸。 

「學生嘛，能賣多少？」支離益老師親切地拍著小朱的肩膀笑道「百貨公司賣四萬多，碰到周年慶也得三萬八，我只收學生兩萬八…」 

「什麼？百貨公司也買得到？」小朱一臉驚疑 

「喔，我是說印度那邊的，台灣哪有賣？嘻嘻…台灣沒得賣。」 

小朱考慮了半天，和老師說了實話。

「不瞞老師，我身上只剩一千元，還要過一個月，母親節回家時，才好開口要錢。」 

「你沒信用卡嗎？也可以預借現金啊！」 

「信用卡早刷爆了…」 

支離益老師臉一沉，迅速將四把刀收起，仔細地放入長長訂做的背袋中。 

「這樣子你只能先上理論課程，我這有兩本秘笈，包含在學費裡，你先自己研究，有問題可以發mail給我，也可以打電話或傳真，當然也可以參加我門的遠程教學，不過學費不便宜…」 

小朱一聽學費不便宜，哪敢再多問，只好繼續聽老師說。 

「等你刀買了，我再來教你實戰，一天就學得會，但一定得先買刀，你打棒球，總不能不用球棒，拿根曬衣服的竹竿吧？」 

小朱想老師說的有理，於是恭敬的送別老師，關起門，鎖在房裡練秘笈。 

但問題又來了，秘笈用的全是兩千多年前的文字，他幾乎一個字也看不懂。 

最後他終於決定，去找份工作，趕緊湊足錢買把屠龍刀。（意志多麼堅強啊！） 

半年後，小朱終於省下了兩萬八，立即打電話給老師。

又是那甜美的女聲，「恭喜你朱同學，喔，我可以叫你小朱嗎？」 

「當然可以。」 

「你是要快遞呢，還是郵寄？」 

小朱選擇了快遞，貨到付款。 

支離益老師這的管理一流，效率奇高，小朱才打了與他合作快遞公司的電話，十分鐘貨就送到了。

驗了貨，上面確實有《印度製造》幾個字，但為何寫的是中文，他也無暇細思。 

他立即撥電話，仍是那甜美的女聲，小朱現在和她可熟了，直接叫她的名字。 

「小娟，不知什麼時候老師可來我家？可不可以盡快安排？」 

小娟道「小朱，你沒細看招生簡介嗎？你的學費打了零點零零一折，屬於特別開發會員，依規章，授課時間只能選擇四月一日，今年錯過了沒關係，幸好每年都有四月一日，我先幫你輸入電腦，明年你排在第一個…」 

小朱哪見過什麼招生簡章？心想和小娟那麼熟了，當不會騙他，只好這麼辦了。 

「小娟，妳可要幫我排第一個喔。」小朱再三交待。 

「那是當然，我們這麼熟了，嘻嘻…」 

「對了，」小朱突然問道「授課時間，為什麼要選在每年四月一日呢？是不是誰過生日？」 

「你不知道嗎？」小娟略帶驚訝的問 

「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有印象，卻想不起來…」 

「嘻嘻，你還是問別人吧，我要忙了，掰。」小娟的聲音仍然甜美。 

小朱掛了電話，他一向逆來順受，且做事超有恆心，他決定就等到明年。 

至於明年四月一日，又會發生什麼事，小朱真的會成為一代屠龍大師嗎？明年再說給你聽。

註一：原文為「朱泙漫學屠龍於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其巧。」 

註二：古代千金為《很多錢》的意思，到了近代，千金指得是千兩白銀，本文照字面上解為《千兩黃金》，實為配合劇情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