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師利言：居士，此室何以空無侍者？」維摩居士是大富貴人，為什麼現在房間里空空的，連一個侍者也沒有？「空室」是心空，上面已經講過了。維摩居士把房間變成「方丈」大小，這是印度觀念。中國文化叫「方寸」，還要小，就是心。中國古話說「但存方寸地，留為子孫耕」，你心地好，會給後代子孫好的影響，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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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摩詰言：諸佛國土，亦復皆空。」你們要注意，所謂真正的凈土，也沒有七重欄楯、琉璃為地等景象，那是為了我們這個欲界眾生而說的。真正的凈土也了不可得，連凈都無所謂凈，那才是真正極樂世界的凈土，涅槃清凈。維摩居士對文殊師利菩薩說，你怎麼說起外行話來了？一切佛的國土本來就是空的，心空了、念空了，佛土就現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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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以何為空？」他們兩人針鋒相對，文殊師利菩薩就問，什麼叫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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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以空空。」空就是空，你有個空的境界早不空了。下面講到空也空。你不要以為保留一個空的境界是悟了道了，你得了個什麼？你就真得了個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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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空何用空？」文殊師利菩薩又問，既然空了，還怎麼去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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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以無分別空故空。」因為你不起分別心了，空也空掉了。你覺得沒有煩惱，沒有妄念，很清凈，認為是空了，這正是分別心，正是妄念。不起分別心，無所謂空，無所謂有，把空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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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空可分別耶？」文殊師利菩薩又追問，空還可以分別嗎？這裡關鍵來了，文殊師利菩薩一刀就殺進去了，好像捉住了維摩居士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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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分別亦空。」維摩居士眼睛一瞪，分別也空啊！我們現在講話、你們聽話，就是分別心。分別心在哪裡？不可得啊！聽過了就過去了，不來相而來，不去相而去，所以分別本身就是空的，為什麼分別不可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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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就是在這裡開悟的，是誰？永嘉禪師。他是天台宗的，他自己曉得悟了，自已信得過。但是有個同參道友，勸他找人印證，威音王（古佛）之前，你無師自悟可以，威音王之後，你無師自悟，隨便肯定下來，恐怕是天然外道。所以他就從浙江到廣東找六祖，見到了六祖，圍繞三匝，振錫而立。六祖與他對話時，永嘉曾回答：「分別亦非意」。就是說，分別也空。六祖就說：「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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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空當於何求？」文殊師利菩薩好像在和維摩居士打擂台，一拳拳打得虎虎生風。又問：怎麼達得到空？這好像在替我們問，坐了半天兩條腿痛的要命，空不掉喔！空在腿上求嗎？還是在心中求，還是哪裡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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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當於六十二見中求。」麻煩事情來了，說起六十二見有一大堆，我只有補充資料給你們了。如果詳細講六十二見可以拖上幾個月，這裡不細說了。一切八十八結使也好，六十二見也好，我們每一個心理意識，每一個心理狀態，都在其中了。見就是觀念，我們心裡許多主觀的觀念困擾著自己，解脫不了，但實際上每一個觀念、每一個思想本身就是空的。妄念本身是空的，你不要另外去找一個空啊！你打坐時在找空，那個空就是妄念。你知道是妄念，它當下就空了，就解脫了。所以空要在六十二見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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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六十二見當於何求？」文殊師利菩薩又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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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當於諸佛解脫中求。」所有的佛法不論凈土、密宗、禪宗、天台宗，乃至五月端午的粽也好，都是要你解脫的。你被自己的感情、觀念困住了，所以不得解脫。我告訴過你們，學佛要學解脫，學道就要學逍遙。結果你們學得苦死了，既不解脫又不逍遙，何苦呢？還不如去喝咖啡、看電影、跳舞好了，不是既解脫又逍遙嗎？一個個舉止都不得了，看到別人，喲！這樣不可以的，阿彌陀佛啊！一臉怪相。文殊師利菩薩毫不放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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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諸佛解脫當於何求？」請問，怎麼解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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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只向自己內心去求解脫。你還去哪裡找解脫？你心不解脫，要求別人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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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懷瑾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