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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08 18:46:23瀏覽915|回應0|推薦1 | |
專訪【風中緋櫻--霧社事件】美術指導----邱若龍 ▓文/陳乃菁 邱若龍:文化,有時候就藏在老人的衣櫃裡。 邱若龍的個性多多少少承襲了他父親「三八」的叛逆特質,對於權威或是既定體制,總是想反抗些什麼似的,搞一下怪。 擔任公共電視連戲劇【風中緋櫻︱霧社事件】美術指導的漫畫家邱若龍,在拍攝片廠裡,老是揹著個黑色大書包,趿雙拖鞋趴達趴達地忙裡忙出,打點歷史場景如何重現。在書包外面,邱若龍大剌剌地用顏料漆上「土匪」兩字,還畫上怪里怪氣的骷髏頭,他說日本時代反抗政府體制、不遵守規則的人,就是這樣被稱呼的,如果在日治時代,他自己就會是個超級土匪。 ◆立志做不偉大的人 「我最偉大的志願就是當個不偉大的人吧。」推推老氣橫秋的眼鏡黑框,留了兩撇小鬍子邱若龍的表情令人發噱,仔細一瞧,他眼鏡上的斷裂處還捆了厚厚一層黑色膠帶,不拘小節的模樣,還真像極漫畫裡土里土氣的糊塗匪類。 不論是什麼樣的場合,不管春夏秋冬如何變換,邱若龍身上的標準配備,永遠是一件褪色T恤、斗大的黑框眼鏡,和兩隻歷經風霜的夾腳拖鞋,無論如何都會讓他那些被曝曬的黝黑的腳趾頭,可以呼吸透氣,上山下海。 外表看起來,邱若龍總是一副漫不經心、不修邊幅的模樣。然而,像《霧社事件》這樣台灣第一部歷史調查漫畫,卻是因為他而躍然紙上。 一九八五年到九○年,邱若龍花了近六年的時間,以扎實的田調功夫,一筆一筆勾勒出「霧社事件」如此嚴肅複雜的事件,讓賽德克人民族精神重新鮮活。當時《霧社事件》漫畫的出版,不但挑戰了長期以來強勢據殖台灣漫畫界的日本味,同時也悄悄打開了台灣歷史漫畫的風氣。而霧社事件探尋歷程之深,更讓邱若龍成了半個賽德克族人,他與賽德克族女子伊萬因為工作上的合作而結識戀愛,而後邱若龍還成了賽德克族的女婿,還被取個賽德克族名|巴萬。 ◆邱錫勳也是漫畫家 談到邱若龍,就不得不說起他的父親邱錫勳,一九六○年那個以《三八姑娘》風靡台灣的漫畫家「邱
然而封閉保守的政治魔手,最後還是伸進了邱錫勳的文化生命,以粗劣的暴力任意扭曲﹔「邱
不以漫畫「做怪」的邱錫勳,後來還是選擇在繪畫形式上搞怪,他的柏油畫讓他成了聞名全球的獨特畫家。而邱若龍的個性多多少少承襲了他父親「三八」的叛逆特質,對於權威或是既定體制,總是想反抗些什麼似的,搞一下怪。 ◆有創意藍色多「腦」河 兒時邱若龍就很愛拿筆「塗鴉」,有一次他畫了一條長河,河面上邱若龍不畫鮮魚跳蝦,也不畫柳樹垂蔭,而是讓一顆顆令人毛骨悚然的頭顱,在水裡載浮載沉。「我畫的是藍色多『腦』河。」年紀小小的邱若龍理直氣壯地回答。 在繪畫《霧社事件》之前,邱若龍其實還是深受日本漫畫的影響,兒時他最愛看的是手塚治虫的作品,自己畫的人物經常是大頭小身的日本漫畫式畫法。高中畢業那一年夏天,邱若龍無聊得發慌,對於未來也沒有太多想法,一個人騎著摩托車就到了霧社山區,交上了當地賽德克族的朋友。 「那時只覺得那裡好好玩,大家談的都是打獵、烤肉的事,後來我一有空就往那裡跑,一待就是好幾個月,只是單純的欣賞他們的生活方式,逐漸才接觸到霧社事件的一些資訊。」邱若龍表示。 當時正是台灣原住民文化流失得最厲害的時候,習慣將所見所聞圖像化的邱若龍,開始動筆畫出霧社事件的片段畫面,不經意間就把賽德克族人畫成大頭小身的漫畫模樣。「你畫的一點都不像!」有一次邱若龍把作品拿給部落裡長老看,長老嚴正的告訴他,要畫,就要好好的畫,霧社事件是很嚴肅的事,不可隨意開玩笑。邱若龍這才收起慣有的吊兒郎當,虛心地細細描繪,並栽入田野調查的歷程中,這一認真,就是好幾年不眠不休的時間,足跡遍佈事件發生時的每一處土地。 ◆ 快來做記憶流失快 「過去對於霧社事件,多數人常有『野蠻人的暴動,和日本政府的殘酷鎮壓』的刻板印象,很少有人從賽德克人根深柢固的信仰(GAYA),或生為一個『人』的價值去思考。」 不管後來的人如何看待霧社事件這樣的歷史,邱若龍認為賽德克族人用自己的聲音說出來的這一段,總是必須有人將他們記錄下來。「所謂的歷史真相,總有不同的方式和角度可以去詮釋,而我只是想盡量站在當時那個時空背景,站在賽德克族的角度去看待這個歷史的發生。」 漫畫只是邱若龍在霧社事件追尋旅程中的第一個點,《霧社事件》漫畫完成後,邱若龍還是覺得不夠,於是又拿起攝影機,重新以影片的形式,紀錄下任何殘存下來的資料與口述歷史。「驚覺歷史一去就不再復返的事實是可怕的,說消失就消失,這促使我加快我的腳步。」就在邱若龍開始拍攝工作的前三天,一名住在清流部落的老頭目過世了,這個消息對於邱若龍來說無異當頭棒喝,理解到關於霧社事件記憶流失的速度,並非任何人可以掌握,這讓他面對歷史時變得更為嚴肅謹慎。「台灣最缺少的是共同記憶,我們從小知道的是米老鼠、小叮噹,我們對台灣的歷史卻是模糊的,有點可悲。」 賽德克族有一個古老的故事,傳說曾有一個青年在打獵時誤闖深山祕境,迷途中他遇上了一個鬼,從此就與鬼一同生活學習,久而久之,青年的思想和心靈越來越像鬼魂一般,然而他畢竟不是鬼,思鄉的心情與日俱增。幾個月後,青年終於找到回部落的路,族人卻再也不能接受這個像鬼一般的青年,從此以後,徒具人形的青年過著非人亦非鬼的日子,只能無根地漂泊遊蕩......。 邱若龍說,故事中的年輕人,其實可以用來形容在霧社事件中的兩個重要人物|花岡一郎與花岡二郎,他們在族群認同上的矛盾痛苦,最後徹底撕裂了他們的人生,更可以用來形容現代台灣原住民在文化流失間,所面臨的許多現實景況......。 「文化不是存在於討喜的觀光擺飾,不是存在於顯眼的外在形式,文化有時候就藏在老人的衣櫃裡,因為那裡才有最令人驚艷的編織技術,最感人的故事。除非用心去看,不然是看不到的。」巴萬這樣說著。 迷霧般的歷史 須堅定意志來還原 文/江冠明 曾經,我也想嘗試製作出一部霧社事件的紀錄片。 一九九一年是霧社事件六十年紀念,在立法院霧社事件公聽會上,首次遇見邱若龍,他留著一頭長髮,這才知道,他一年理一次頭髮,更絕的是,到哪裡都是穿著拖鞋,穿著同樣的一百零一件褲子。許多場演講,他都是穿著拖鞋去,常常令學員困惑:「像流浪漢的老師!」,原住民朋友笑他是,在部落流浪的漢人乞丐。 上霧社找古戰場 經由埔里地方文史工作者鄧相揚介紹,我認識邱若龍,當時,我在地方有線電視台兼職工作,就想拍一些霧社事件的紀錄片,或者深度報導。兩人約好一起上霧社找古戰場,我們找了一位春陽部落的老獵人帶路,包括莫那魯道的孫女婿,登山社的阿花一行人,穿梭在密林裡。我們在陡峭的山壁攀爬,沿著樹根樹幹一段段往上爬,邱若龍跟原住民一樣穿著一雙雨鞋,背著泰雅族常用的網袋背包,竟然還帶著一根泰雅煙斗。思維模式和談吐,經常會流露出泰雅族式的話語,可能在部落待久了,連講話都出現倒裝句:「哪裡!你要去!」 也許是跟他經常走在一起,慢慢了解一些泰雅族的習性和文化。 本來預計花三天尋找古戰場,準備一天的預備日,總計四天的行程。結果我們在第一天的中午,就找到莫那魯道的工寮,莫那魯道的孫女婿巴望點了香祭拜。我們放下背包,往鄰近的陵線走去,邊走邊用番刀劈草開路,我們站在據說是莫那魯道自殺的斷崖上。往下的路很難走,我們不敢下去,紛紛坐在一旁的岩石上曬太陽,看著遠方的雲在山谷間飄盪。那時,我在想最後工寮那段自殺的情節,迷霧般的傳奇像眼前的浮雲,令人猜不透白雲深處的意義。 聽見祖靈打獵聲 繼續往深山走去,經過溪谷斷崖落石區,邱若龍低咕說:「一路下來顧著趕路,只看見前面兩隻腳,沿途風景都沒看到。」看他瘦小的身影在樹林間晃來晃去,我在想,這傢伙能在泰雅族一住就是五年,真不簡單。連續上下陡坡鑽進一片密林,地面長滿類似青苔的綠衣,彷彿走在地毯上,美的令人讚嘆。一不小心,幾個人連滾帶爬往下滑,屁股都是青苔的痕跡。下到溪谷,獵人帶我們察視現場,發現有其他獵人的蹤跡,溪谷邊有一些岩窟,很接近傳聞霧社族人最後躲藏的地方。 那夜,我們睡在岩窟裡,獵人生了火,每個人找個地方窩著睡,獵人很簡單靠著火邊睡,每隔一陣子他會翻身烤火。我的位置較高被煙燻到,地也凹凸不平,一個晚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聽見有獵狗和人的呼嘯聲,隔日獵人說:「那是祖靈打獵的聲音。」 事件複雜難掌握 隔日,巴望在莫那魯道最後自殺的岩壁樹林裡,再度祭拜與唱歌,歌詞中隱約聽到有巴沙莫那與達達歐莫那的名字。簡潔素樸的傳統泰雅歌謠中,輕輕漂浮在樹林裡,我坐在他的面前,靜靜地拍完這段歌謠,覺得這是這次上山拍到最感人的畫面。 回到清流村落,透過邱建堂安排數次訪問。歷經事件的邱寶秀,每次遇見她和藹可親的樣子,常追著我和邱若龍用日語問:「吃過飯沒有!」有一天她還彈日本桃太郎的兒歌,給我和邱若龍聽。真的,那時候很不忍心去問她,關於霧社事件的事,就在這樣一延再延,她的訪問一直沒有完成。八十幾歲的她,看見邱若龍拿她少女的照片給他看,說她很漂亮,她開心地笑起來,說:「只是喜歡我的人很多。」 後來許多訪問,都恰逢當事人身體不適,不宜訪問。許多人記憶不清,經常談不出所以然,或者,就是在不斷重複過程。有些人講的是賽德克語,透過翻譯掌握一部份的意思。後來陸續去了幾次,我自己發覺很難掌握霧社事件的脈絡,越拍越難拍,而且對霧社事件的複雜面越瞭解,越不敢去碰觸這個題材,而宣告放棄。 而邱若龍靠著更堅定的意志力,完成了他的霧社事件紀錄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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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