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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盛開的千禧橋上
2006/08/18 16:43:41瀏覽486|回應0|推薦2

  

容我在引領各位踏上千禧橋上之前,先將鏡頭移往一個十二年前的舊場景。

  我們一群參加學校晚自習中途下課休息的國中同學,興高采烈的奔進有電視機的總務處,準備收看當時風靡全台的八點檔連續劇「又見阿郎」完結篇,正巧體育老師剛從歐洲帶學生球隊出國比賽回來,坐在辦公桌上正和導師聊著天,趁著「又見阿郎」還沒開演,我們圍在體育老師身邊,聽他用極其誇張的語調和聲勢描述歐洲風景是如何如何的漂亮,琳瑯滿目數不盡看不完的城堡、教堂、雄偉建築、博物館、草坪、河流是怎樣不可思議的陳列街頭;餐廳裡的食物是怎樣的好吃怎樣地鬆軟合宜美味可口,簡直就是天堂稀世珍品;歌舞廳裡的上空秀舞孃是怎樣婀娜多姿扣人心弦,讓剛下飛機已經疲累不堪的他怎麼也捨不得甘心閉上眼,奮力地用手指與惺忪睡眼搏鬥撐大牛眼猛瞧,一剎那也不肯轉瞬放過。老師坐在椅上口沫橫飛說唱俱佳,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圍成的圈子密不透風,有趣的內容逗的我們哈哈大笑,十分著迷,簡直就像面對夜市中走唱江湖的表演者。這時候,再也沒人管「阿郎」的死活了,原該是人潮洶湧的電視機前,只在一旁冷清地播放「又見阿郎」完結篇,同學們在意的也不再是女主角錢珊妮終究流落何方,只是一個興頭巴著體育老師能再多講一些出國的細節,於是東問一個問題西探一個虛實,期望能在老師的解說下,好讓與我們這些鄉下小孩有天涯海角般遙遠只存在地理課本的陌生國度稍稍拉近一點距離,增加一點點真實感,然後各憑本事想像虛擬出一個街景、一個動作、一份感觸,哪怕這些只是一個國家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們依舊興味無窮,樂此不疲。譬如說我就問了:「老師,坐飛機會不會頭暈啊?」體育老師迅速抬高右手緩緩平滑過眼前,說道:「真沒想到飛機居然一點晃動也沒,比火車還平穩哩!壓根兒不會暈機。」

  暫且不說當晚臨睡前,沒坐過火車也沒見過飛機停在地面上的我是多麼認真地去感受,坐飛機的感覺可能就像浮在雲端一樣舒服愉快吧,決計不像活蹦亂跳見洞就猛烈跳腳的台西客運破銅罐公車一般。對我們這種鄉下小孩而言,近親遠戚或左鄰右舍,大概都一樣安貧樂道,出國這回事,就和天方夜譚一樣不可能發生。於是老師陳述的「細節」提供了一個想像的小拼圖塊,一個又一個的細節就像一片又一片拼圖,滿足了我們的渾沌世界的顯形,浮現出隱隱約約似真還假的意象,讓視界狹隘的小孩有了偌大的想像宇宙。

  容我將鏡頭再稍稍往前推四、五年,我和我的國小玩伴們都必須把寒暑假或課餘時間都消耗在依時節有所不同卻永遠無窮無盡的家庭加工細活兒:削橘子瓣、削孛薺皮、削盧筍皮、剝龍眼乾、撿茶葉梗、剪除外銷成衣岔線,在單調又不斷重複且極其無聊的手勢當中,腦袋刮兒只能溫存著昨天禮拜天電視上演的「全家福」,十分民主的爸爸周華健,今年暑假決定帶全家出國玩去,我於是幻想自己生長在那樣的家庭中,順便沾染一下劇中兒女的喜悅,也只有在那個剎那,我才體會到一絲絲幸福的滋味。

  後來,長大後出國似乎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但每次在登機室裡望著窗外停靠妥當的飛機時,我總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遙遠的午後,一籠橘子剛削皮分瓣完接著第二籠新橘子倒出來,我正得意著,傻笑明天要和爸爸周華建出國囉!老媽用弓形的分瓣器結實地敲下我的大頭和幻想:「顧笑,要不趕緊削!」心理卻還是喜孜孜的。以及那個寒冷的晚自習夜晚,圍在體育老師的身旁幻想著遙遠的歐洲,和臨睡前滾燙興奮的情緒,一時間都在登機室裡重疊、翻滾。

  或許就在這種物質缺乏的環境下長大,週遭的朋友總是笑我太容易感到滿足,太容易覺得幸福。我常想,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是不是幸福來得過於輕而易舉,以至於幸福失去了幸福感,而成為理所當然了呢?或者說,幸福一下子來得太多,以至於少去一些幸福時,就容易變得不幸福呢?會不會是我對幸福要求的及格線非常低,才猛然發現原來幸福一直都在身旁,不曾遠離?

  也許我應該告訴你更多關於幸福的細節,也許我更該說一下新舊轉變的關鍵扣合一下這個專題的主旨,最起碼,也得說說誰在不滿現實誰又想推陳出新,說說人在寬廣的時空向度中的人生價值座標,說說遙遠的願望或八股的勵志。但最終,我只能送你一朵過氣的幸福小花,引領你踏上千禧橋上,指點你低下頭來,看看一路上滿山遍野開放的幸福花朵。

  看見了嗎?幸福的花朵。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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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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