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健宇醫師

■開春。

那一年開春不久，時值二月。

這一天，有一名正準備進京趕考的考生李映山身體不適，被人背著到葉天士的診所求醫，背他來的是屠戶小張。

葉天士是世代中醫出身，祖父葉時和父親葉朝採都是清朝名醫，葉天士從小就跟著父親學醫，廣泛讀醫書，勤勉用功，葉天士一生一共拜師十七人，因而醫術精良，聲名遠播，成了一代名醫。

葉天士把了李映山的脈，看著他的氣色，心裡知道李映山沒救了，算一算，最多只有一個月可活。

「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啊？」葉天士輕聲的問他。

「還有我娘跟妻子，小孩共四人。」考生有氣無力的回答。

「大夫啊，這李映山是個孝子，您一定得救他，他好進京趕考。」背他來的屠戶小張跟著說。

葉天士嘆了一口氣：「回家吧！別去考試了。」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此去赴考一定客死他鄉，到時情何以堪。

「大夫！我……得的是沒救的……死……症嗎？」

葉天士不忍回答他。只是避重就輕的說：「回家好好休養吧！」

「不行啊！我苦讀這麼多年，就為了有朝一日考上功名，我不能死啊！」李映山掙扎著要起來。葉天士是名醫，說沒救就一定沒救了，去年小張的媳婦難產，是葉天士給救回來的。小張心裡有數，便背了李映山回家。

幾天後小張帶兒子來抓藥，葉天士問起李映山，小張說李映山回家後躺了二天，不管大家好說歹說，還是堅持要赴考，就在昨天一早，便拖著病軀坐船上京趕考了。

果然李映山才剛上船，就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船夫見狀大叫：「有人得了急症快不行了！有沒有郎中在船上啊？」

此時船上有一名羅漢寺的小和尚聽到了，便趕忙去扶著正在打坐的老和尚來看李映山，老和尚正好隨身有帶藥，把了把脈後，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味藥，要小和尚速速煎好，再要眾人打開李映山嘴巴，將藥汁灌入。

沒多久，李映山醒來，船夫告訴他是羅漢寺的老和尚救他的，李映山跪地道謝。

「施主只要按時服藥，再加休養，病痛定能斷根。」老和尚慈祥的扶起李映山。

老和尚把藥單給了李映山，要他隨身帶著按時服藥。

李映山遂一路順利進京赴考，未曾再發病。

■中秋。

子夜，李映山回到了江蘇吳縣，他輕車簡從來到葉天士的家，只見葉天士仍在堂下，就著微弱燈火讀著醫書。

「大夫。」李映山出聲道。

「喔！你是…」葉天士一眼認出他，那個半年前氣若遊絲，被他斷定活不過一個月的考生。只不過現在看來，卻是器宇軒昂，英氣煥發。

「大夫，我得了功名，衣錦返鄉了。」李映山道。

「好好好，但是為什麼…你沒死…」葉天士覺得又驚訝又高興。

「您當初說的沒錯，我幾乎差一點死了，是羅漢寺的一位老和尚救了我。」李映山拿出了救命的藥單給葉天士看。

「嗯…好啊…好啊…這藥開的好啊…」葉天士看著藥方，忘情的讚嘆，彷彿看的是一件無價寶物一般。

■拜師

就在第二天，葉天士的診所內依舊人潮洶湧，但是卻不見葉天士。

「各位請回吧，我們大夫從今起不看病了。」診所裡的學徒一邊說著，一邊把從外面拆下來的診所招牌搬進屋內。

「葉大夫不看病，那我娘的病怎麼辦？」

「對啊！我家小狗子正發著燒吶！」

「勞煩您們大家移駕到薛雪薛大夫那看吧！」薛雪也是清朝名醫，醫術與葉天士不相上下。

就在患者議論紛紛的時候，葉天士已經來到了羅漢寺，他隱姓埋名，從挑水、劈材、採藥、煮藥做起，一心一意跟著老和尚學習醫術。

■醫海無涯

三年後。

老和尚把葉天士叫來。

「你可以下山了，你已經得到我的真傳了，以你現在的醫術，已經不輸給江南名醫葉天士了，下山去吧！記得要多救人啊。」

葉天士不敢再欺瞞，便將李映山的事全部說給老和尚聽。

「難得啊！難得你有這份心啊！」老和尚微笑點頭。

葉天士一生一共拜師十七人，他的謙恭與不斷學習的態度，成了後世習醫者的典範。

（本文作者王健宇為台北縣板橋市華康中醫診所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