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網情深】幸福的胃潰瘍
■文 王健宇醫師
那一年，我在一個偏僻的小鎮當中醫師。
我記得陳小姐來看診的那天是星期天早上，主訴是胃痛。
「我覺得我得了胃潰瘍。」她坐在診間裏，有點絕望的自言自語。
我看著她的初診資料，初診資料是每一個患者第一次來看診時都必需填的個人基本資料。包括姓名、住址、婚姻狀況、聯絡電話、藥物過敏等等。
患者21歲，工作是美髮，一天要站十個小時，忙的時後連吃飯都沒時間。
胃痛是昨天才比較明顯，並沒有泛酸，但有一點反胃，二便正常。
「如果真的得了胃潰瘍，只要吃藥、飲食起居正常，都能控制好的。」我安慰她。
「上次生理期是什麼時候來的？」我一邊問她，一邊翻著她的初診資料，我在找初診資料的婚姻狀況這一欄。
不知道為什麼，我直覺的認為她懷孕了。
「嗯…好像…10月…3號…還是…4號來的。」她有點遲疑。
「那這個月已經慢了好幾天了。」我問她。
「對，但是我每個月本來就都會慢。」
中醫認為體質偏虛寒的婦人月經會遲來，我要她把手伸出來，開始把脈。
她的胃脈還好，出現些微的弦脈。一般與工作緊張，或是壓力有關。
換另一隻手把脈時，答案出現了。
出現「手少陰動甚」的脈象，這是中醫脈診書上的「孕脈」。
如果沒有意外，一個小生命已經在她身體裏開始茁壯，不久就會活蹦亂跳了。
這時我找到初診資料的婚姻狀況這一欄---空白。
21歲，有可能還未婚，未婚懷孕這件事，應該不是每個人的心臟都能承受的了。
「對不起，妳結婚…了嗎？」這下換我遲疑了。
「嗯！結婚了。」她笑了笑，用力點點頭。「我老公在貨運行開貨車，他每天都會來接我下班。」她像戀愛中的小女生般，談起她的先生時，全然忘了她的『胃潰瘍』。
「恭喜妳！如果沒有意外，妳應該懷孕了，妳的胃還好，妳現在會噁心、嘔吐，在中醫上叫作『妊娠惡阻』，是正常的，這種現象大約懷孕三個月後就會慢慢消失了。」
我開始動手在電腦上敲病歷，一邊對她說：「妳可以再去婦產科檢查一下，還有，三餐一定要準時吃，千萬不可以太勞累。」
她用半信半疑、緊張、期待又興奮的神情看著我。
「如果我懷孕了，我老公一定會很高興…」她又自言自語起來。
「這是妳的第一胎嗎？」我問她。
「嗯…應該算第二胎吧，上一胎才懷孕沒幾週就流掉了…」她眨一眨眼，「我老公沒有怪我，但是我難過了很久…」
我在電腦上敲進了藥性溫和的妊娠健脾和胃藥方，並加入了桑寄生、續斷、菟蕬子、黃芩、白术，這是中醫的安胎藥，我曾經用它們替一位習慣性流產的中年孕婦安胎，效果出奇的好。
「好了，記得要多休息喔！藥要照時間吃，加油吧。」
第二天一早，照例又是忙碌的星期一，問診、針灸、開藥、早上的診務一直到近十一點才告一段落。
這時總機轉來一通電話，「王醫師有你的外線，患者打來的。」
「王醫師你好，我是陳XX，就是昨天你幫我把脈，告訴我已經懷孕的那一個。」原來是陳小姐。
「我剛剛去婦產科檢查過了。」
「結果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原來我真的懷孕了！」
「幾週了？」
「五週。」
「不錯，恭喜妳。」
「那我老公要我問說昨天你開給我的藥還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呀！昨天的藥裏已經加了安胎藥了。」
我再重複一次叮嚀，要她多休息。
然後半個月過去，有一天晚上我在看診時陳小姐又來掛號。
「我今天還好，胃好多了，可是有一點頭痛。」她說。
我把了脈，是風寒感冒，但是並不嚴重。
「小baby呢…？」
「活力十足。」
「現在三餐有準時吃嗎？」
「不可能準時吃的。」她搖搖頭，卻開心笑地了。「美容院的工作我辭掉了，就作到今天，我老公說要我在家休息，不讓我工作了。禮拜天他說要帶我去關渡拜拜，順便買一點小baby要穿的衣服，我笑他現在連小baby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怎麼買啊？」
我開完了藥，告訴她要定期到婦產科檢查，也要作染色體檢查。
「妳有一個好老公，所以一定要加油，但是心情也要放輕鬆知道嗎？」
我想她老公一定是那種外表兇悍，卻內心細膩的人。
下次她來門診，也許我該告訴她，男孩女孩一樣好，但是如果要買小baby要穿的衣服，先買男生的就好了。因為她的脈象是男Baby，而且是健康頭好強壯，會在媽媽肚子裡亂繃亂跳的那一種。
我繼續看下一個患者。
（本文作者王健宇為台北縣板橋市華康中醫診所中醫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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