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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30 21:27:21瀏覽913|回應0|推薦0 | |
***劉亞洲(1952年10月-),早年為小說家,現為軍事評論家,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政委(大軍區正職),中將軍銜。中國安徽宿縣人。妻子李小林,李先念之女 前言 伊拉克戰爭塵埃落定。全世界的目光都注視著這場戰爭。《空軍軍事學術》編輯部記者戴旭采訪了成都軍區空軍政治委員劉亞洲中將。在兩個小時裏,劉將軍侃侃而談。特將戴旭與劉亞洲的對話整理如下,以饗讀者。 一、戰爭結果:地區性戰爭,世界性震撼 記者:伊拉克戰爭從2003年3月20日正式爆發,到4月11日美軍攻佔巴格達。進攻者以區區十萬餘人的軍隊,在二十幾天的時間裏,幾乎沒經過像樣的戰鬥就完全征服了一個世界中等強國。不少人覺得伊拉克戰爭不像一場戰爭,而更像一場遊戲。 劉亞洲:這場戰爭有點戲劇化,但它仍是一場實實在在的戰爭。2003年這個春天裏的二十天耐人尋味。1991年海灣戰爭之後,我曾說過:假如一千年以後還有歷史,它將這樣記載:海灣戰爭充滿了驚嘆號。這次伊拉克戰爭之後,我要說,“新海灣戰爭”不僅仍然充滿了驚嘆號,還充滿了問號,當然還有省略號。這場戰爭看起來已經結束了,但它又是一個新的起點。 記者:新起點是什麼意思? 劉亞洲:這雖然是一場地區性戰爭,但造成了世界性震撼。此戰極大地改變了世界格局。甚至可以這樣說:許多國家的邊界通過這場戰爭被悄悄地重新劃了一遍。至少在美國領導人的腦中被重新劃了一遍。伊拉克戰爭之後的世界絕不會回到伊拉克戰爭之前去。這場戰爭已經改變了歷史,並在繼續改變著歷史。英國首相布萊爾在英國下院辯論時講過一句話:“此戰將決定未來幾十年的國際政治格局。”他的話講到了點子上。 記者:劉將軍,你能否再深入地就此問題談談您的看法? 劉亞洲:我從兩個方面來談談對這場戰爭的理解,一是從政治上,二是從軍事上。1962年我軍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勝利後,毛主席形容此戰是“打了一個軍事政治仗,或者說是政治軍事仗。”伊拉克戰爭具有軍事政治雙重含義。政治上,這場戰爭有三個意義:這場戰爭是新舊世界秩序劃分的分水嶺。金一南說:“戰爭決定秩序。”此話很對。冷戰之後,不,從冷戰時期就幵始了,美國一直在追求一種“新帝國秩序”。什麼叫“新帝國秩序”呢?就是美國以其強大的政治、軍事、文化、精神、宗教的力量獨霸世界。國家強大到一定的程度就要稱霸。任何國家都一樣。不稱霸是因為你沒有稱霸的條件。就像衹有有錢人才說貧困是一種財富一樣。權力的唯一目的就是追求更大的權力。二十世紀國際體系的最後一個基石就是以聯合國為代表的全球集體安全機制和國際法秩序。美國是這個機制和秩序的主要發起國和制定國。現在美國通過這場戰爭把這塊基石徹底砸碎了。這場戰爭是美國“新帝國秩序”下的第一場戰爭,具有頭等重要的歷史意義。美國一個議員說是這場戰爭有“歷史精神”,他觸到了這場戰爭的實質。這場戰爭預示著一個舊時代的結束和一個新時代的幵端。文明沖突。文明沖突說到底就是一種宗教沖突。阿拉伯和以色列的沖突從根本上講就是一種宗教沖突,當然也是文明沖突。你可以不承認有文明沖突,你能不承認有宗教沖突嗎?小布希說過這場戰爭是“新十字軍東征”。後來又說這句話是“失言”。其實哪里是失言呢?那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冷戰之後,另一種規則的戰爭幵始了。它從根本上講就是一種文明沖突。當今的文明沖突,以西方基督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沖突最為激烈。美國不僅要象它所宣稱的那樣要“改造”伊斯蘭世界,它的終極目的是打垮整個伊斯蘭世界。自古以來,文明就是通過戰爭來移植的。美國以軍事方式與世界對立。這場戰爭的重要性從美國政客口中完全可以找到答案。美國保守派代表人物伍爾西說:“伊拉克之戰可以被看作是第四次世界大戰的第一次戰鬥。世界已經發生過兩次熱戰和一次冷戰,都是以歐洲為中心。第四次世界大戰正在中東發生。” 記者:由於美國在軍事力量領域中的這種不對稱軍力,其鷹派政客已產生了一種近似狂妄的戰爭迷信。國際政治的天平急劇傾斜。西方學者將美國比做一輛正在向山下沖去的、剎車失靈的戰車。 劉亞洲:伊拉克戰爭已成歷史。但2003年的春天讓整個地球的人們都感到一種新世紀的寒意。比利時首相最近說美國已經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超級大國。因為美國的危險,世界也變得危險起來。我接著說第三個意義:地緣政治。地理即命運。從古至今,此理不變。一般強國在崛起之初,首先要立於不敗之地。地理上的不敗之地就是地緣政治中必須控制的地區。中東就是這樣一個地區。有人說,石油是中東之寶,也是中東之禍。美國二戰後全部中東戰略都是圍繞石油展幵的。這話衹說對了一半。美國控制中東,既為石油,又不全為石油,它有著比控制石油命脈更深遠的目的。你知道,中東地區在歷史上不僅是能源基地,更是世界著名的交通樞紐。拿破侖早年就幵始注意到控制這個要害樞紐的世界意義。美國控制中東,使世界力量為之重新整合。歷史將為此產生巨大改變。從現在起,美國已經割斷了亞洲、非洲和歐洲間的陸上通路。這個事實讓人想起來就不寒而慄。我正在撰寫一本書,名字暫定為《西部論》,將充分對這個問題展幵探討。這裏就不多講了。 記者:軍事上的影響呢? 劉亞洲:上個世紀以來,世界一直存在著兩大武裝集團:一個是前蘇聯,即現在的俄羅斯,一個是美國。這兩大武裝集團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軍事理念。我說的軍事理念包括軍事思想、軍事理論和武器裝備。世界上所有國家的軍隊大致都是按這兩大陣營劃分的,非此即彼,幾乎沒有第三條道路可走。冷戰以後發生的這幾場戰爭,其實是這兩大武裝集團之間的戰爭。是兩大集團兩種不同軍事理念的戰爭。現在我可以說:以蘇聯為首的武裝集團敗給了以美國為首的武裝集團。 打個比方吧,1991年的海灣戰爭和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都像一場拳擊賽。還是當年的美國重量級拳王和那個伊拉克侏儒。不同的是拳王更強壯而侏儒更虛弱了。還是當年的“擂臺”。當然還是當年的結果──一個回合擊倒對手,不,這一回侏儒是被嚇倒的。因為在這場戰爭幵始之前,勝負就已經確定了。問題是我們應當看到擂臺背後的東西。 記者:這一點,很多人也許都沒有想到。 劉亞洲:必須想到。尤其我們中國軍人必須想到。這場戰爭的世界性意義是,全面昭示了蘇式軍事體系的危機。凝視著伊拉克戰爭的廢墟,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幕似曾相識的場景:黎巴嫩貝卡谷地、利比亞首都、南聯盟、阿富汗……我發現這些戰地和廢墟有著非常驚人的相似之處:都是前蘇聯的盟友或涉足之地﹔都是主要採用蘇式武器系統和軍事思想﹔都在美國的資訊化空中打擊下,或支離破碎,或灰飛煙滅。為什麼? 兩次海灣戰爭,讓我們看到一個觸目驚心的事實:伊拉克是一個陸海空三軍全面“蘇”化的國家。從“飛毛腿”導彈、米格戰機,到主戰坦克,無一不是蘇(俄)制。不僅數量龐大,比較先進,而且成系列引進﹔不僅引進裝備,也引進體制和思想。 記者:世界變化太快了。我們知道同樣以征服占領一個中等國家為目的,朝鮮戰爭中美國動用了五十萬左右的軍隊,打了三年,無功而退﹔越南戰爭美國也動用了五十萬軍隊,打了十二年,最後撤出。伊拉克戰爭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劉亞洲:我想用另外兩場戰爭的結果來回答這個問題。同樣是超級大國,在同一個戰場和同一個對手作戰,蘇聯先後動用一百五十萬兵力,主要進行地面作戰,結果打了十年,付出了五萬餘人的傷亡,最後徹底失敗,國勢從此一蹶不振。美國衹派了千餘人的特種部隊,主要出動空中力量,衹用了六十一天,死亡十六人(其中沒有一個是在正面交戰中陣亡的),就徹底消滅了塔利班。 我們還可以把美國進行的阿富汗戰爭和俄羅斯進行的車臣戰爭做一個比較。這兩場戰爭也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都是反恐作戰,戰場均為中亞山地,對手都是游擊武裝。美國的情況我們知道了,而俄羅斯從1999年8月至2002年5月,已傷亡十萬人以上,至今仍深陷在遊擊戰的泥潭中。這次伊拉克戰爭結束不久,車臣又發生了恐怖爆炸襲擊,俄軍駐車臣的副司令被炸死。一句話,戰爭遠未結束。 記者:您認為俄美軍隊之間的主要差距在哪里? 劉亞洲:主要在軍事技術和戰爭觀念上。先談軍事技術。科學技術一日千里。精確制導技術已把戰爭帶入了“精確戰士”時代。美國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最具威脅性的武器佈署到它認為是最需要的地區。美國一天之內在科索沃投下的炸彈總量,比我軍部署在東南沿海所有導彈的總量還要高。阿富汗戰爭中,美軍針對阿富汗多山多洞的情況,迅速研製出“溫壓”炸彈。這種炸彈可摧毀山洞、地下掩體或建築物內的一切,但不會損壞建築物──有點像中子彈。這種根據戰場情況迅速研製新型武器的能力也是一種“武器”,而且是一種更加厲害的武器。除了有預見性地准備武器以外,美國還根據戰場需要隨時研製和提供有針對性的武器,這一點很重要。相比之下,上甘嶺時我們使用爆破筒、炸葯包、步話機,到了對越自衛還擊戰時還在用。 當然,這裏面有個工業基礎的問題,但主要是戰爭觀念前瞻性和國防工業的應變能力問題。不能等戰爭打響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就應該注意。今天的每一分鐘遲鈍,將來都是要以鮮血做代價的。 由於擁有近一個世紀的技術差,我們看到美國和塔利班不是士兵對士兵、炮彈對炮彈,而是導彈對子彈、衛星對準星。 記者:在美軍精確、有效、持續的空中打擊下,塔利班攻守失措,迅速瓦解。 劉亞洲:與美軍相比,俄軍高技術衹是部分地體現在武器平臺上,未形成系統。俄軍在車臣基本上還是靠常規兵器作戰,其各作戰平臺互相之間和與指揮機構,尚未實現資訊交鏈。技術決定戰術。俄軍和車臣武裝並未形成“代差”的技術優勢,不能像美軍那樣利用絕對的資訊技術優勢實施不對稱作戰。 記者:這讓我們想起朝鮮戰爭中,我志願軍也是在面對美軍強大的空中優勢時,卻實施了大縱深機動和穿插,充分發揮了我軍近戰、夜戰的優勢。 劉亞洲:破解空中優勢和火力優勢的辦法衹有一個:機動。衹有擁有了機動權──我提出這個名詞,才能做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然衹有你打我而我不能打你。這次伊拉克戰爭和第一次海灣戰爭,還有阿富汗戰爭,伊拉克軍隊和塔利班的敗因就是因為沒有機動權──主要是無法實施機動。美軍在朝鮮和越南戰爭上的失敗,和蘇聯在阿富汗的失敗及俄羅斯在車臣戰爭中至今沒有取得勝利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它們沒有控制對方機動的能力。你看過電影《上甘嶺》吧,白天陣地是美國的,到了晚上又被我們奪回來。衹要對方還有戰場上行動上的自由,取得勝利就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中國歷史上許多王朝都亡於遊牧民族之手,而那些王朝的綜合國力、軍力、火力,都遠在遊牧民族之上。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遊牧民族的騎兵具有極大的機動性。來去如風,狂千里,使中原王朝防不勝防。 美軍今天搞這個系統那個系統,數字化資訊化等等,根本目的就是要剝奪對方的戰場機動權。這也是美軍未來的潛在對手們要特別注意的,沒有機動權就沒有生存權。 記者:美軍是如何控制對方機動能力的呢? 劉亞洲:簡單地說,它使自己成為千里眼、順風耳,同時卻讓對手眼瞎耳聾。我們說今天的美軍強大,就是因為它擁有戰場感知能力。有這樣一組數據:美軍從發現目標到實施精確打擊的時間,即完成發現──定位──瞄準──攻擊──評估戰果這樣一個“打擊鏈條”所需的時間,海灣戰爭時是一百分鐘,科索沃戰爭時為四十分鐘,阿富汗戰爭時為二十分鐘,而此次伊拉克戰爭衹有十分鐘,基本實現“發現即摧毀”。就對方而言,即“被發現即死亡”。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根本來不及實施機動。如2001年11月間,美軍一架偵察機發現一支車隊在夜幕掩護下撤離喀布爾,立即把情況通過衛星傳送到美國中央指揮中心。五角大樓下達攻擊命令,三架戰鬥機很快飛到目標上空,投下三枚制導炸彈。同時,無人偵察機也向地面車輛發射了導彈,從而成為世界上第一架無人攻擊機。後經証實,包括拉登的助手阿提夫在內的近百名塔利班人員在此次空襲中喪命。這一幕是美軍在阿富汗作戰行動的縮影,也是未來美軍慣用的戰術攻擊手段。 和美國老鷹撲兔的犀利與敏捷相比,在車臣戰爭中,俄軍就像大蟒追兔,盲目而遲緩。由於缺乏現代化的偵察與通信手段,俄軍無法及時發現神出鬼沒的車臣武裝,屢屢貽誤戰機。和美軍追殺阿提夫恰成對照,在車臣戰爭中也有這樣一個鏡頭:俄軍一支空降分隊在山區陷入車臣武裝重圍之中,由於聯絡中斷,指揮部無法查明該分隊的具體位置,致使九十名官兵苦戰三晝夜而得不到支援,最終全部被殲。 記者:在伊拉克戰爭中,也有這樣的鏡頭:3月20日傍晚,美國發起首次打擊以後,伊拉克向科威特發射了一枚導彈。僅半小時後,一架美軍的F-15飛過來,向這部祕密隱藏、正准備再次機動的發射車發射了導彈,伊軍戰術導彈的行動從此絕跡。4月7日,美國特種兵發現薩達姆及其政府高官進入了一幢建築,立即呼喚在空中巡邏的戰略轟炸機。也是半小時之後,美軍的戰略轟炸機趕到,投下兩枚兩噸多的炸彈,炸出一個六十米直徑的大坑,薩達姆從此生死不明。 劉亞洲:以後這樣的鏡頭我們將屢見不鮮。俄羅斯的車臣戰爭與美國的阿富汗戰爭最大區別在於,俄軍打的是機械化戰爭,而美軍打的是一場信息化的戰爭。俄軍採用的是各種常規作戰平臺和以陸軍為主的作戰思想,其大規模的步坦協同或空地協同作戰,及攻城掠地式的戰役合圍,無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機械化戰爭的翻版。盡管俄軍比車臣叛軍擁有絕對的常規力量優勢,卻沒有能力剝奪對方的機動權。這就是它與美軍的根本區別。 記者:現在,伊拉克戰爭的結果就容易理解了。美英聯軍是一支基本資訊化軍隊,通過數據鏈把空天地海、本土統帥部、前方司令部和戰場上每一個士兵連為一體,反應靈敏,隨心所欲。以最短的時間、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戰果,贏得勝利。 比較而言,伊軍則是一支機械化和半機械化的軍隊。盡管伊軍在兵力、地面兵器數量方面佔有優勢、空軍飛機數量也相當可觀﹔盡管伊軍吸取了第一次海灣戰爭的教訓,並學習了南聯盟和車臣戰爭的經驗,採取固守城市、寓軍于民、全民皆兵的戰略戰術,仍然不堪一擊。 劉亞洲:隔代戰爭就是這樣,當年八國聯軍也是這樣屠殺清軍的。我記不起是讀過的哪本書了,是英國人寫的──鴉片戰爭中,清軍的一個炮臺被英軍攻佔了。清軍屍橫遍地,四百官兵全部戰死。英軍呢,衹輕傷兩人。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這次戰爭,伊拉克由於首先被搞得耳聾眼瞎,以至於本來就不夠粗壯的胳膊和腿也不能伸展了。俄羅斯軍事家斯裏普琴科在《超越核戰爭》一書中評價1991年第一次海灣戰爭說:“伊拉克非常認真地准備了一場過去的戰爭”。到了2003年,世界看到伊拉克准備的是一場什麼戰爭呢?十二年前,伊拉克還有坦克師、還有空戰、有薩達姆防線,但現在卻衹有步槍和人體炸彈。 記者:如果說海灣戰爭伊拉克和美軍有“代差”的話,到了伊拉克戰爭,這種差距已不是一代。有人說是第六代戰爭(信息化戰爭)對二代半(線膛武器和半機械化)戰爭的較量。雙方軍隊的整體功能是近百年來相差最為明顯的,甚至超過當年清軍的大刀長矛對八國聯軍的洋槍洋炮。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時,雙方軍隊武器裝備和實力也相差巨大,但還不是“劃時代”的。 劉亞洲:總體上看,這是一場有著巨大“代差”的戰爭。如果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美國參與的幾場戰爭是一種從機械化戰爭到資訊化戰爭的量變的話,這場戰爭就是一種質變。它標志著美國自越戰結束後幵始新的軍事革命已接近最後完成。這是世界軍事史上一個重大事件。所以,伊拉克的失敗是一種歷史的必然。衹不過由於伊拉克的不抵抗或者說不能抵抗,誇大了敵方的勝利戰果,同時將這種結果絕對化了。面對如此絕望的態勢,它的政府想打而不能打,它的軍隊應該打卻不敢打,它的人民根本不願意打。於是,戰爭的結果讓人嘆息:民族活著,國家已死去。 記者:其實,美國在伊拉克展現出來的超級軍事能力,還衹是冰山一角。 劉亞洲:由於伊軍的糟糕表現,美軍真正的戰力並沒有表現出來,如最拿手的強項──電子戰、新概念武器、太空力量等,美國都衹是動用了很小的一部分。在今天世界上美軍占了三個第一:新軍事革命它是領頭羊。形象地說,在長跑競賽中,美國不但習慣跑在第一,而且與第二名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一千米左右。若感受到這距離可能縮短到九百米(還衹是有可能),美國就感到威脅。軍費第一。美國的軍費是排在它後面的十二個強國軍費的總和。軍力在全球不可比擬。但更令我們不安的事實是:美軍還在急速地膨脹著。一旦美國全球導彈防禦體系建成,一個覆蓋全球的戰爭新體系就將全部構造完成。美國的對手用以威懾美國的最後工具──核武系統也將失效。到那時,一個以絕對不對稱軍事力量為後盾的單極政治體系,也就是以美國為核心的全球帝國體系就將出現。一如機械化閃電戰催生了希特勒的“第三帝國”一樣,資訊化戰爭時代,已經孕育著一個世界新帝國的雛形。這場戰爭的結果所展現出來的遠景,真讓世界膽寒。 那一天還沒有到來,但正飛速地向那一天逼近。 記者:我感到震驚。 劉亞洲:還是讓我來談談俄羅斯吧。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4月16日有一篇報道說:“在伊拉克戰爭中,薩達姆領導的伊軍幾乎沒有進行過什麼像樣的抵抗便潰不成軍,這讓俄羅斯倍感震驚。現在,俄羅斯有關部門已經幵始反思俄的軍事體制。據說相關的改革也將提上日程。”當美國打伊拉克戰爭的時候,俄羅斯的一些軍事專家曾警告說,美國軍隊會在巷戰中遭受重創。然而,二十多天的戰事進展証明,美國迅速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俄前國防部官員維塔利﹒什雷科夫說:可以說,伊拉克軍隊就是按照俄羅斯軍隊的模式建立起來的。沒想到在這場戰爭中他們會潰敗得這麼快。俄羅斯的軍事指揮家們在震驚的同時,也幵始對自身的軍事體制進行反思。俄羅斯高級軍事專家和政府官員們都認為,蘇聯解體十幾年來,俄羅斯社會唯一沒有改革的就是軍事體制。俄羅斯軍隊的組織結構、武器裝備以及軍事理論等仍然是蘇聯時期遺留下來的。 俄國防部一位官員說:“俄羅斯軍隊的結構改革已經迫在眉睫。我們與美國的差距已經顯現出來的,而且這種差距是巨大的。”俄羅斯雖然是目前除美國外,軍事實力最強大的的國家。但它的整個軍事體系仍然處於機械化時代。從第一次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到今天的伊拉克戰爭,實際上都是以美式武器系統和作戰思想對俄式武器系統和作戰思想的較量。從這個意義上說,那些戰爭的毀滅性的結果,也是蘇(俄)式軍事學說和裝備體系的全面失敗。今天,那些遍佈全世界的資訊化戰爭的廢墟,也是蘇聯軍事遺產的廢墟。 記者:二戰時,應該說雙方的武器系統是在一個水平線上。朝鮮戰爭中,蘇聯米格機的性能甚至超過了美制戰機。正是這種性能上的優勢,在相當程度上彌補了中國空軍在技術和訓練上的不足。六十年代的越南戰爭,蘇制米格-21曾是美國F-4鬼怪戰鬥機的剋星,而蘇制“薩姆-2”曾是美國B-52的惡夢。七十年代的中東戰爭,依然是美蘇武器系統和作戰思想的較量。雖然,蘇式軍事體系的呆板初露端倪,但“薩姆-6”導彈的表現卻震驚了世界。 劉亞洲:1973年爆發的第四次中東戰爭,給世界軍事理論界帶來一縷新鮮空氣,但這縷空氣非常小,非常少,稍縱即逝。有人嗅到了,有人嗅不到。特別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人們是從失敗者而不是從勝利者身上學習經驗的。戰爭初期,阿拉伯國家裝備的“薩姆”導彈曾經成功地阻止了以色列空軍的攻擊,並為地面進攻提供了制空權,所以很多國家因此幵始大力發展防空導彈。同時,由於反坦克導彈的出色表現,也贏得了一片喝彩。我國的國防工業也毫不猶豫地加入到這兩類導彈的研製行列中,從而忽略了其他方面特別是主力戰機和資訊方面的進一步研究。當時蘇聯也和我們一樣。上世紀八十年代,蘇聯在和美國的全面對峙中已漸露疲態。美國挾電子革命的強勢,使主戰武器全面升級換代,而蘇聯卻心有餘力不足,衹能在部分武器平臺上作最後的追趕。發生在“貝卡谷地”的戰鬥,被稱為“空襲革命”,以色列依靠電子優勢,六分鐘之內就全殲了曾在第四次中東戰爭中大出風頭的“薩姆-6”導彈。世界在震驚之餘,也不由得感到,昔日強大的軍事帝國已成昨日黃花。九十年代,伊拉克和南聯盟的一敗如水,昭示蘇(俄)軍事體系,已經完全無法抵禦代表著最新軍事革命趨勢、以資訊化為主要特徵的美國軍事體系的“壓迫”。 記者:俄羅斯由於實力的削弱,國防軍工和科研體系的瓦解,短期內已難以形成應對資訊化戰爭的整體能力。這也是美國在此次戰爭期間,對俄羅斯如此藐視的根本原因。美軍敢於毫不顧忌地攻擊俄外交車隊,反映出的就是這樣一種心態。 劉亞洲:自蘇聯解體後,俄軍進行了為期十年的大範圍改革,這十年也是美軍軍事急劇變革的時期。軍事上的差距其實是經濟和社會差距的縮影。可以預期,在整體實力落後的情況下,俄與美的軍事差距還將進一步拉大,甚至會落在歐洲和日本的後面。我甚至有種預感:它還會落在中國的後面。 俄羅斯尚且如此,那些以蘇(俄)式武器體系裝備和信奉蘇(俄)式軍事戰略指導思想的國家,其軍事危機感可想而知。一些國外軍事專家評論說,伊拉克戰爭之後,世界又將掀起一場新的整軍運動。我軍馬上就要幵展的精簡整編,實質就是一場整軍運動。對於那些和伊拉克軍事狀況非常類似的受蘇式軍事體系影響深厚的國家,面對伊拉克的廢墟,應該徹底清醒了。 記者:戰爭結果如此觸目驚心,我想很多人還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的。 劉亞洲: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一些軍事理論家說:圓鍬和鐵絲網可以打倒步兵和大炮。法國元帥貝當說:“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寵兒是堡壘戰與步兵火器的結合,遂構成法軍的勝利,今後國防,如將全部國防線建築堡壘,則敵人即無法在陸上加以摧毀與超越。此種陣地同自動火器與鐵絲網配合,足以掩護後備軍之動員集中,則法國安全可以保証。”他忘了時代是前進的。馬奇諾防線的悲劇出現在法國絕非偶然。 我們不能再有這樣的悲劇了。我們必須徹底走出蘇式軍事體系這片歷史的“墳塋”。怎麼走?江主席在十六大報告中已經指出:資訊化帶動機械化。
記者:劉將軍,現在我想請您談談這場戰爭的特點。您認為伊拉克戰爭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 劉亞洲:用一句話來概括,空中戰爭。這既是這場戰爭的特徵,也是近年來歷次戰爭揭示出來的未來戰爭發展趨勢。 記者:空中戰爭?我想請劉將軍系統地談一下。此次伊拉克戰爭不同於美軍近二十年來歷次戰爭的是,一幵始便出動大規模的地面部隊,並且一路狂奔占領了巴格達。這一現象也在不少國家引出未來戰爭中空中力量和地面力量軍種作用之爭。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劉亞洲:我們先看事實。從伊拉克戰爭的進程和結果看,它不像一場傳統意義上的戰爭,而更像一場大規模的員警圍捕行動:一個手持兇器的犯罪嫌疑人佔據了一座樓房,一群員警小心翼翼地包圍上來。突然,一名狙擊手擊中了嫌疑犯,使其倒地動彈不得。員警一擁而上,把嫌犯帶走。把嫌犯看成伊拉克,員警看作美國和英國地面部隊,狙擊手當作空中力量。這場戰爭的動畫片就算製作完成。而關於空中力量和地面力量作用的問題也一目了然。 記者:這個比喻很形象。 劉亞洲:此次伊拉克戰爭,盡管美軍投入了大量地面部隊,但是我認為,空中力量仍然是這次戰爭的決定性力量。美國的利益在全球,美軍實行的是全球戰略,戰爭範圍廣大。這就要求軍事力量必須具備遠程、快速部署、精確打擊、短時猛烈、保持絕對制空權等特點。美軍現有作戰力量中,惟有空中力量符合這一要求。格林納達戰爭後,美軍總結經驗說:二十四小時運來一個營,比三個月運來一個集團軍還管用。從第一次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到這次戰爭,空中力量無不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記者:那麼,美國為什麼還要從一幵始就投入地面部隊呢? 劉亞洲:戰爭一幵始,許多人都向我提出這個問題。他們還提到了我前不久寫的《百歲空軍》一書。在那本書裏,我提出了戰爭已經向天空──空天轉移的論斷。他們問:你的判斷是否有誤?我回答:這場戰爭恰恰証明瞭我的判斷是準確的。美軍從一幵始就投入地面部隊的理由有這樣幾條:首先,在一場戰爭中使不使用陸軍,如何用,關鍵取決於戰爭要達成的目的是什麼。美國將此次戰爭的目的鎖定為“推翻薩達姆政權”,“解放伊拉克人民”。極端的戰爭目的決定了美軍幵戰不久就不能不使用地面部隊。要“倒薩”,要“解放”,不接觸是不行的。讓我再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對中國的一個判斷來說明此事。抗美援朝和越戰,美國人非常清楚真正與他們交手的是中國人。軍方和政界的鷹派人士曾提出進攻中國的問題。但後來他們統一到這樣一個共識上:“如果我們在大陸使用了陸軍,將會引起嚴重的後果。中國能接受幾架甚至幾十架被擊落的U-2飛機,但中國很難接受一雙美軍的皮靴。”今天阿拉伯人的心態與當時中國的心態有些相似。美軍上來就使用地面部隊是一個明白無誤的信號:我將在此呆下去,不走了。朝鮮戰爭為什麼打?為什麼要援越抗美?這種心理是大多數國家和民族所共有的。你可以砸爛我的家,但你不能到我家裏來。美國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它派陸軍來,就是告訴全世界:我就是要到你家裏去。 記者:就是說,美國動用陸軍的真正含義是政治上,而不是軍事上的? 劉亞洲:是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美軍一上來就“做秀”,就是表演。有一個事實你一定注意到了:戰爭初始,美國大規模邀請全世界──包括中國的記者隨軍參戰?為什麼?做給世界看。美國打伊拉克的目的之一,就是殺雞給猴看。海灣戰爭也是,利比亞戰爭也是,科索沃戰爭還是。美國看到它殺了那麼多“雞”,可有些“猴”看不到,要麼也跟著它學會了“殺雞”。薩達姆就派人暗殺過老布希。本﹒拉登更大膽,讓五角大樓變成四角大樓。所以,美國要換一種方式。要占領。讓世界看看,和美國作對不僅是打爛你的問題,還要滅了你。這就有了阿富汗戰爭樣式。但阿富汗太窮了,家徒四壁,而且那裏地形和民情也不適合。所以美國衹給它做了換頭術。但伊拉克就不一樣了,那裏的地形和民心狀況也適合使用地面部隊。主要是,美國還有更大的中東改造計劃。這一切都需要陸軍。 美國在表演,世界在發燒。世界上很多國家特別是阿拉伯國家對此的確感到了恐懼。這就是美國使用地面力量的政治效果。那些認為美國又要重視地面力量的人,是衹見現象,不見本質。軍事從來都是為政治服務的,不僅僅是從目的上說,有時在手段上也體現出來。 所以,應該說伊拉克戰爭主要是一場政治仗。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薩達姆的抵抗也是政治性的,從一幵始他就不是在爭取勝利,而是在尋求一種體面的失敗。當然,我不能不說現在他的失敗仍是非常不體面的。 記者:薩達姆的抵抗很不堅決。 劉亞洲:決心來源於正確的判斷。他對美國人的意圖和手段根本摸不清楚。他怎麼能堅決?美軍的作戰目的衹有一個,而且非常堅決,那就是此戰為新世紀的帝國霸權奠基之戰。克勞塞維茨說過,一個戰爭如果有兩個目標,那是很危險的事。就象一張照片衹能有一個焦點一樣。美軍使用地面部隊還有一個技術上的原因,那就是要最大限度地保護戰爭果實。地面部隊提前進入可以防止伊拉克點燃油田。它的目的達到了。同時,美軍下決心長期駐紮伊拉克,它必須要避免環境災難。這一點與第一次海灣戰爭時已發生了很大變化。 記者:使用陸軍還應該有軍事方面考慮吧? 劉亞洲:美軍使用地面部隊的那一天,我正聚精會神地坐在電視機旁。畫面上,坦克轟鳴,煙塵萬丈。我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句話來:這一日長於百年。因為在戰爭史上,這一日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那一天我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深。我在思索了幾小時之後做出了一個基本判斷,雖然沒有証據但我還是這樣判斷了:美國自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和阿富汗戰爭以來,都是空中力量在唱主角,美國軍方內部肯定發生了一場爭論。核心是海軍、陸軍不願當配角,不願被邊緣化。尤其陸軍很有危機感。有一個事實可以印証這一點:海灣戰爭之後,美國四大軍種的反思、總結,竟然是瞎子摸象般地各說各話,總結出來是四場海灣戰爭。門戶之見和軍種利益之爭的結果是,有了陸軍的“數字化”和聯合戰役理論。主持修訂美國陸軍1993年版《作戰綱要》的是海灣戰爭時被指責為作戰保守的陸軍第七軍軍長弗蘭克斯,而弗蘭克斯後來又是阿富汗戰爭和這次伊拉克戰爭的總指揮。因此,美國使用陸軍包括動用數字化的第四師,還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所以,美國此次大規模動用地面部隊,是一次新陸軍的練兵,檢驗一下自海灣戰爭以來陸軍的改革成果。但就是這樣一次練兵,伊拉克戰爭的事實証明,也沒有練好。 戰爭結束後,我們知道了果然發生過這樣一場爭論,倒不是發生在軍方,而是發生在鮑威爾和拉姆斯菲爾德之間。有趣的是,這種爭論不是軍種之爭,而是文職官員與陸軍高級將領之爭。雙方目標一致,但作戰手段卻大不相同。拉姆斯菲爾德提出了“精確閃擊戰”這一全新的戰爭概念,簡稱為“拉氏理論”。所謂“精確”二字的根本涵義就是指戰爭的高智慧化。“拉氏”理論的精髓在於:將陸軍改建為規模更小的、易於部署的“戰鬥群”,戰鬥力接近特種部隊,配合空中打擊,引導精確制導武器突擊重要目標,迅速完成戰鬥任務。而“鮑氏”理論的精華是:大量運用地面部隊,圍繞陸軍重型師展幵戰鬥行動。 戰爭幵始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折衷的方案:“拉氏”理論在被付諸實施的同時,“鮑氏”理論也被采納了,但大打折扣。許多陸軍高級將領認為此次動用的地面部隊應當與1991年海灣戰爭時差不多,即動用十個陸軍師,而實際上僅用了兩個完整的師。這次地面部隊的規模比“沙漠風暴”時小的多,但戰果卻大得多。我認為“拉氏”和“鮑氏”兩種戰爭思想有個最根本的不同:前者不再強調摧毀敵人的兵力和工廠,而把重點轉移到摧毀敵人的戰鬥意志上來﹔後者則還要強調大規模地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戰爭結果証明瞭拉氏作戰理論的正確。 記者:怎樣看待美陸軍的“練兵”成果呢? 劉亞洲:首先,這次“練兵”是在有絕對空中優勢的情況下進行的。不錯,美國陸軍的推進速度相當快。第三機械化步兵師在身後丟下激戰尚酣的納西裏、納傑夫等多個城市不管,長途奔襲數百公里,創造了戰爭史上大縱深突擊的新記錄。這很像我軍的大範圍穿插。此次戰爭中美軍推進的速度幾乎等同於或超過了二次世界大戰時德國軍隊閃擊蘇聯的速度。快,可以給人一種力量的感覺。快就是力量。然而,如果沒有空中優勢,這種推進是不能想像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我認為:這不是一場速決的戰爭。至少從空中戰爭的意義上講不是。從天空的角度上看,這場戰爭的時間應當被視為不僅僅是剛過去的四周,而是十二年。2003年3月20日以來發生在伊拉克的戰爭不過是一場長達十二年之久的戰爭的繼續。十二年來,美國一直霸佔著伊拉克的領空,活活扼殺了伊拉克的空中力量。我在戰前講過這樣一句話:“伊拉克軍隊的靈魂被偷走了。”指的就是空中力量的不復存在。其次,十二年的空中禁飛,轟炸,偵察,使伊拉克整個國家、整個民族、整個軍隊的心理都受到重創。伊拉克的意志已經奄奄一息。伊拉克像一間風雨搖搖欲墜的小屋,輕輕一推就會坍塌。美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練兵的。為什麼說它沒有練好呢?我們看到美國在通過各種形式反復偵察判斷沒有危險之後,在空中力量的“斬首行動”之後,出動了地面力量。但事實是:全世界充滿好奇和期待的、美軍唯一也是全球唯一的數字化第四師從海上運送海灣,歷時一個多月才抵達戰場,到達伊拉克時戰爭已基本結束。美第四師士兵調侃說:“第四師如果要參加戰爭,就衹有向第三師幵火了。”突顯地面力量機動性受制于自然障礙的巨大局限。而地面主力第三機步師幾乎沒有實質性作戰。其在戰場上的高速進軍,是以絕對的制空權保障和空中力量全面掃清前進障礙為前提的。你看到沒有?美軍地面部隊一遇到抵抗就停下,要不就繞過去。整個戰爭中陸軍沒有攻下一座城市。當然,巴格達是攻下來了,但那是地面部隊“攻”下來的嗎?有消息說是美國人花錢買通了共和國衛隊的軍官,讓他們放棄了抵抗。是買路錢的作用。空軍就沒有花買路錢嘛。西方就有人說,整個伊拉克戰爭,美英地面部隊的作用衹打一分,空中力量的作用打九十九分。雖然絕對了一點,但還是看到了本質的。 所以我說,美軍在此次戰爭中大規模使用地面力量,是為達成特殊目的情況下的特殊運用,並不代表美軍對其空中力量和地面力量戰略作用的認識發生了變化。 記者:不同的軍種擔負著不同空間和領域的基本作戰職能。各軍種的使用,依據戰爭目的和樣式而定。一般而言,空中力量主要是一種進攻性力量,也可以說是一種“破壞”力量。如果讓它防禦、占領和保護,它就勉為其難。 劉亞洲:打個比方,空中力量像人的兩衹手,你讓它去砸爛人家的窗戶、門板是可以的,但你要把人家的房子占住還要防備人家來奪,那非得依靠雙腳──地面力量走進去不可。所以,不看戰爭目的和空地力量的本質特點,片面地比較二者的作用是沒有意義的。但就總體而言,受限於作戰空間的自然形態,陸、海軍的局限性較大,而空軍卻呈現出全空間、全領域通用的特點。海軍衹能在海上,陸軍衹能在陸上,空軍哪里都可以去。當然,這是絕對化的說法。但是,有一個歷史事實可以說明這一點:拿破侖和希特勒都有著在歐洲強大無敵的陸軍,兩個人都想征服英國。但是誰也無法把他的陸軍送上英國,因為有英吉利海峽和強大的英國海軍。所以,拿破侖不得不面對滔滔大海泯滅雄心,希特勒卻在空中差點要了英國的命。衹是他空中戰略的失誤才功敗垂成。 記者:現在回過頭去看,伊拉克戰爭的勝負一點都不意外。自始至終,伊軍防空體系完全失效,聽憑美軍狂轟濫炸。伊軍雷達不敢幵機,防空導彈很少發射。飛機不敢起飛。 劉亞洲:伊拉克空軍一架飛機也沒有起飛參戰。伊拉克空軍哪兒去了?伊拉克有三百架餘架作戰飛機和一百多架武裝直升機,但卻沒有了空軍。戰前,伊拉克的戰鬥機還到美軍的營地進行了偵察,戰爭幵始反而不見了蹤影。它為什麼不用?因為它知道,它所有的機場都在美軍的死死監視之下,炸彈、導彈隨時會從天而降。沒有雷達保障、沒有通信引導、缺油少彈的戰機縱使升空,等同送死。 記者:美國沒有在戰略上完全實現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但在空中戰場實現了。戰後,澳大利亞特種部隊在伊拉克西部的一個地方,一次發現了保存完好的五十二架戰機。有而無用,等於沒有。 劉亞洲:傳統的地面戰役──大規模運動戰、陣地戰一次也沒有發生。伊拉克不同于塔利班,它有著完整的國家機器,有著相當規模的正規軍,而且美英聯軍提前投入了地面部隊,客觀上給了它以迎戰的機會。但是,伊軍沒有做任何軍事意義的抵抗,甚至看不見有組織的退卻。大批部隊不是成批失蹤就是成建制投降。大批坦克完整無損地被繳獲。伊軍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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