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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02 23:00:58瀏覽1482|回應0|推薦0 | |
台灣至今唯一的純馬場馬術場,是 興福馬場 2009 藍忠雄,騎馬的人當然知道這號人物,景仰他和討厭他的人一向處於天平的兩端,涇渭分明;台灣至今唯一的純馬場馬術場,是他建立的藍氏騎術公苑。80年代至今,藍忠雄教驗對馬術的堅持與執著沒有淡去,更完整地延續到第二代Tomo藍友駿(障礙)、藍友謙(掌工師傅)的身上。藍氏騎術公苑,我的第二個故鄉,曾經是(我看很難有其他場可以超越!)最最最嚴格的馬場,在那裡我常有「快要死掉了」的感覺,可是儘管再怎麼累,隔天還是會逼自己爬起來繼續努力,就這樣子逐漸把瘦瘦的扁身練就成粗壯的「漢草」。很多人不敢去藍氏,有些慕名者則是「最多待一星期」,算是很了不起了,有勇氣去磨練,虛心接受指導。 他是照井慎一的親傳弟子,而照井慎一是亞洲首位在德國取得M級證照的調教師,1998年擔任亞運馬術隊的指導教練,20多年前曾應邀來台指導亞運儲訓隊,引進正統馬場馬術的技術。照井慎一當然很兇,所以他的徒弟一脈相傳同樣的教學方式。藍忠雄教練自台中體育學院畢業後(昔台中省體)赴日進修,本主攻棒球,但是馬術選擇了他,讓他在遇見馬術後立刻移情別戀,從此離不開馬。藍忠雄跟隨白捷勇的腳步,進入照井慎一的門下學習馬場馬術,一待就是十年的歲月;他的妻子陳姐帶著Tomo赴日,辛勤支撐先生的理想與三個人的小家庭。藍忠雄教練返回台灣初期得不到圈內人士的共鳴,在得到家人的支持下回鄉開設藍氏騎術公苑,與陳姐、英明胼手胝足深耕馬術。大家最愛提及那時他在馬背上,超級怕老鼠的陳姐則揮汗在馬廄裡揀馬糞,讓拜訪的馬友誤以為老闆娘是請來的工作人員。 從棒球轉到馬術界發展,一切全部重新來過,要做多少馬事勤務、挨多少責罵,才能穩紮於基本之上?期間的經歷磨練是刻苦的修行,是無悔的執著;幾乎同齡的教練看著這位「老學生」循序漸進的進步,然後展翅離開自立門戶。「拋開過去所學」是藍氏教學的基本概念,只要進去那裡就得拋開騎馬的壞習慣,一切重新來過。孫逸仙所言的革命,即破壞後的建設,藍氏的理念亦如此,強調若不修正錯誤的騎法,得不到正確的技術,不過是浪費時間耗在馬背上折磨馬和嚴重考驗教練的脾氣。他教學生時每每高度要求,非常的嚴格,我曾在藍氏見過最完美的調教過程,印象深刻:崔立全身大汗地騎著亞特蘭大(懶大)在C點前,教練站在懶大後肢斜側方用長鞭輕鞭蘭大的飛節,不時夾雜鼓勵和輕聲的責罵,三者形成無懈可擊的組合,像一首實體的協奏曲在我眼前演奏,忘也忘不了。 藍氏騎術公苑的開幕宣傳單(藍忠雄提供) 為了堅持純正的馬場馬術精神,教練是出了名的擇善固執,脾氣拗;再沒錢也不做零騎(假日開放馬場供遊客騎乘一節或兩節)和走廟會的生意。這點和嚴格自我要求的演奏家相同,為了不污染古典音樂的純正性,再苦也不去打工彈奏流行歌曲。因為他的高度自律,吸引我在「二探」前的每個星期五晚上,從某馬場下班後直接搭車到屏東朝聖。在屏東的時候我太任性,現在回想,自己不是好學生,心有旁騖;記得那時很想晚上去中油加油站打工賺錢,陳姐說教練一定不會答應。他常說我們「心不在馬」,這是心不在焉的雙關語,也許他是對的,因為我終究是沒能堅持下去,選擇離開。 關於教練的軼聞不少,我揀幾則最能代表他形象的寫。眾所週知跟他的人都會被他操得很慘,『幼齒』(廖文智)骨折就算了,連陳姐都被他教到腿軟無力的摔斷幾根肋骨;他最有趣的次子藍友謙(睡魔)則聰明的在痛摔過馬之後,任何軟求硬逼都再也無法誘他上馬,嗯,友謙國中即轉往棒球發展,不知是不是受到他老爸的影響?連某位遠自北部南下學騎馬的女生都私下告饒「體力真的無法負荷」,害我只好用英語告訴藍教練:「那位小姐正處不舒服的時期」,他才恍然大悟地放過快摔下馬的女學員,改口頻稱:「很好,很好」。至於那條教練每晚洗澡後圍在腰部的小浴巾?嘿!饒了我吧,每次都祈禱我在場時:「別掉下來,千萬別掉下來」。 我們幾個跟他的是睡在長型馬廄前端的房間裡,以便就近照顧馬匹;第一次到藍氏時讓我頗為納悶,通道上為什麼放台自動販賣機,而且看來似乎乏人問津,後來方知答案。每個夜晚,大多是午夜之後,教練會走到廄舍,先投幣買罐飲料再去看馬,順便繞到工作區域和房間附近(看我們有沒有乖乖在家)。木屐響遠遠就聽得到,投幣的聲音更是清楚,奇怪吧,這竟然是我對教練最深刻的印象,而非他在馬背上的英姿。每次教練要求我練馬前(目的是驗收我到底學到什麼,其實當他看到我在馬背上的樣子就心知肚明了,可是卡在人的問題點上,真不知應該怎麼幫我這個可憐的老學生的同時,又不會影響馬場氣氛)會先去室內馬場用長刷擦洗馬場馬術位置點,把被塵土覆蓋的英文字母顯現出來,有一次他用酷酷的聲音說:「妳眼睛不好看不到」,當時我搞不清楚那是教練心軟的地方,他知道我的近視度數頗深,又欠缺馬場馬術的基礎,所以常常要找點。直到離開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瞭解,面惡心善的教練愛馬,也關心我們,可是嘴巴軟不下來,又不知該怎麼處理接二連三的棘手問題,這一定讓他左右為難很久。
亞運前夕障礙選手夜訓(漢諾威,2002) 「憑徵鞍無語 往事千端」,蘇軾最好的詩詞幾乎都是寄予其弟子由,歷經顛沛流離的磨難,仕途屢屢波折,卻讓他創作出千古傳誦的佳作。藍氏在口蹄疫風暴後黯然關場,現已空置之處,可有路人知曉馬場建立與經營的困難?離開馬術圈4年後才再度與教練碰面,感覺很不真實的傍晚,在漢諾威二樓的餐廳,裡面都是認識的人,但我不再是馬界的人,他們卻依然堅守理想與專業。2002年亞運前夕那段時間,適逢亞運隊員在台集訓的難得機會,我拼命往北部馬場跑,然後拍攝到教練和法國籍外聘教練(Frketic Thierry)在漢諾威馬場夜訓。我知道自己是教練最討厭的學生,對外也不會承認帶過我,但是我還是厚起臉皮問他可否讓我拍照。當時相機記憶卡的空間已剩不多,自然光線即將消失,在可利用時間極為有限的情況下,反而拍出那天最滿意的作品。進行紀錄的過程中才漸漸發現,有時刻意的取景或提問,不見得會讓訪談過程產生化學作用,而順其自然的態度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我的「太刻意」不適合走馬術路,所以被淘汰出局,這是命中注定。 前女籃國手陳姐把我們這幾個當成自己的孩子、弟、妹照顧,她會充分運用時間往返公司、馬場、學校,張羅美味三餐、到公司、當籃球教練、澆花、弄家事、做下午點心、整理馬廄、騎可愛的Amber(大牛)、和Kulo(黑)玩。友謙曾拿一雙褪色的長統高跟馬靴讓我猜是誰的鞋子──那是陳姐小姐時代穿的;為了實現教練的夢想,陳姐變成了無所不能的超人,好讓教練無後顧之憂。 她常常騎一輛小小的黃色腳踏車在馬場巡,不然就是開著大休旅車(才塞得下我們這一堆人)東奔西跑,遇到有趣的事會像小女孩般笑咪咪的說:「天啊!」。教練形容陳姐不會說那種窩心或體貼的話「小心」、「慢一點」,她都是用行動表示對人的關心。陳姐是該亞型(大地之母)的女性,充滿堅軔的生命力和寬容。前幾天為了找資料,不意在網路看到陳姐在台北開了間餃子店的消息,記者拍了張她微低著頭包餃子的照片,我徹夜難眠,昔日點滴歷歷在目,久久不能自已。 某位馬主(還是會員?)看到我在拍照,繞過來了解後,充滿傲氣的說:「妳知道我是誰嗎?連我都不認識,怎麼寫馬術紀錄?妳的資訊太少了喔!」,我微微笑地看這位「大人物」繼續發表高見:「妳看過有人像我這樣仔細照顧馬嗎?全台灣只有我會這樣照顧馬」。這位先生,說實話,我在藍氏時比你行,離開藍氏後還是比你行,這是經過藍氏磨練出來的自信,也是所有經過藍氏洗禮後的人敢說的話。不似某些馬場以勢利眼的角度照顧馬匹,藍氏的人愛每一匹馬,不管貴、廉、傷、病、管制馬或教學馬。跟馬玩是每日的休閒活動,也是馬場生活的樂趣之一;特別是同屬猴,小我一輪的蕭忠瑋,我們兩個常常站在馬廄前認真研究Tracy的大便,不然就是和Hadage臉碰臉的玩。每天我都會和老City說說話,偶爾和蕭忠瑋提起City的當年勇,相信以馬的超強記憶能力,City一定記得我這個從小文變阿文的人當初好想摸他的模樣。這位「陌生的大人物」對台灣馬術界知道的太少了,井底之蛙的驕傲有些滑稽。 這些年為了寫馬,嚐盡冷暖,我想自己也許已鼓不起勇氣,再拿起相機、紙、筆和錄音筆南北奔波各馬場。自費的優點,是不用看他人臉色,堅持喜愛的風格;自費的缺點,是常常沒錢,只好一邊工作一邊寫,等有錢再跑馬場,並且野心期待出門一次就能抓到很多資料。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幸運地實現心願,在多年的紀錄過程中我學會忍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情況;陰晴圓缺自古難全,無法強求。 是林懷民嗎?說人要為夢想慘烈一回,方不枉此生;在屏東的那段時光好比男生的當兵期,會讓人記一輩子。愛馬的路我走得很辛苦,幾乎是一個人面對所有困境,即使是這個簡陋的馬史紀錄,也是形單影隻的進行了將近七年,偶爾的過客雖激起短暫火花,但事後的空虛卻令我選擇以更沉默堅定的態度走下去。對馬術是一見鐘情,或是前生未完成的緣分?1985年的元旦若沒有巧遇在中正馬場當學習生的同校生崔立,人生的路途必是截然不同。我對過往後悔嗎?是的,但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逃兵。余年華漸老,此生機會已無,故退而求其次,以文字繼續對馬術的熱情。如果時光倒轉或來世,我希望身為男兒,再回去和教練學習,完成此生未圓的馬術夢。 2007/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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