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北宋汝窯，釉色呈青藍，因此有「汝窯天青」一說

早上無意間在公視瞄到一個節目，介紹收藏在故宮博物院的北宋汝窯。這只蓮花式溫碗，釉色呈青藍，微微閃耀著淡粉色的珠光，因此有「汝窯天青」一說。節目中介紹的正是「汝窯開片」，意即表面上有崩裂的不規則紋路。將塑形後的整批陶土放入1200度高溫燒窯，取出後降至200度，在溫差的急遽變化下開始「開片」，陸續演奏著嗶嗶啵啵的「開片交響曲」，於是在表面上形成龜裂的細紋，煞是美麗。

說起這汝窯，《紅樓夢》第三回林黛玉進賈府在王夫人（賈寶玉的母親）的正房裡即有該物件描述：「臨窗大炕上鋪著猩紅洋毯……左邊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几上汝窯美人觚，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茶具等物。」

圖：宋汝窯青釉長頸瓶，這個比較像是王夫人的美人觚

觚，是一種酒器，曹公給了王夫人的珍藏品一個浪漫的名字「美人觚」，長身細腰，形如美人窈窕身段。王夫人把它拿來當花器妝點空間頗具巧思。在曹公的工筆描繪中，古董名器、錦緞織毯，足見王夫人房內陳設何其雍容華貴，彰顯其在賈府的地位與品味。

《紅樓夢》集所有藝術大成，裡面有好多珍饈、古玩、中藥、衣飾珠寶的描寫，真是研究不完。例如薛寶釵用來治熱毒的冷香丸，有肺癆的林黛玉從小就服用的人參養榮丸，每每讀到這些與「物件」相關的描寫和繁複的製程工序，內心總是忍不住偷笑。這曹公也太神太會掰了，怎不教人五體投地。

用器物來塑造人物形象、隱喻性格，不僅讓小說更具藝術性，也反映了時代風格。大清的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正是官窯燒造最興盛的時期，有些是創新，有些器物是模仿前代而加以改良的名窯工藝。剛才讀到一本《一日紅樓一年夢》亦提到，《紅樓夢》的王夫人那只汝窯美人觚，據考證應無此器形（書中泛指長頸瓶），想必又是曹公的神來之筆了。

文中開頭提到的「汝窯開片」，此不規則裂紋後來也運用在建築上，例如板橋林家花園的「冰裂紋窗」、故宮晶華的立面語彙，都可見中國五千年深厚的文化底蘊。走筆至此聯想到日本建築大師伊東豊雄，在東京表參道上的「TOD’S」精品旗艦店，便是根據表參道的櫸木枝幹，交錯重疊的樹形而得到的設計靈感。從王夫人的汝窯美人觚，到東京伊東豊雄的TOD’S建築，一本紅樓夢帶給人的聯想力真是無遠弗屆啊！

圖：板橋林家花園的冰裂紋窗，像不像「汝窯開片」？

圖：故宮晶華的立面語彙，源自汝窯開片的冰裂圖騰

圖：伊東豊雄以大自然為師，東京表參道上的「TOD’S」精品旗艦店，

便是根據表參道的櫸木枝幹，交錯重疊的樹形而得到的設計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