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大陸旅遊是1989年去北京，成都和拉薩玩。 

當時印象中的大陸是處處充斥著穿著列寧服的藍螞蟻，人們的言行仍是處處流露著吃大鍋飯的餘毒，讓瞠目結舌的我目睹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事在我周遭發生。 

記憶最深刻的事發生在北京大學附近的旅館裡。 

那天，鎖上房門在浴室沐浴，正在和肥皂泡打得不可開交時，房門開了，是打掃女工進來打掃的。 

『為什麼不敲門就進房間？』不悅的我問她。 

『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幹嘛把門關起來？』她理直氣壯地大聲反駁我。 

大概是基於上述理由，只要有理由，她進出房間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與否。清晨六點不到，拿著鑰匙逕自開門換熱水瓶的熱水，粗手粗腳，乒乓作響，比鬧鐘還有效率...可惜離我預計起床的時間還有一長段距離。 

購物，在當時可不是樂事，因為要看櫥窗裡的貨品必須先看售貨員的臉色...比蛇瓜還長的臉...畢竟打擾到她和同事聊得正開心的話題。 

『謝謝！』基於習慣，我喜歡道謝來回報他人的幫忙，在北京卻遇到生平最驚怪的回答： 

『呸！虛偽！噁心！』一個才收下我貨款的售貨員當著我的面，臭著臉如此說。 

一些壞印象的累積，自此不再踏入大陸，直到15年後，2004年應曉角姐之邀，同赴上海遊玩。 

藍螞蟻變成花螞蟻，售貨員也懂得笑臉迎人，旅館的女工更懂得什麼叫隱私權，硬體設施也大幅改進，加上物價是台灣的物價打了三四折，台灣人當時的富裕讓大陸人相當的媚台....，所以基於上述因素，及覺得大陸的各種硬體設施已提昇至可以忍受，而物價相對偏低的前提下，此後每年都會進出大陸幾次，享受大陸美好的自然風光，歷史文化及民間風情。 

此次原本計畫結夥去雲南玩，不過計畫敵不過變化，最後落單獨自留在廈門小梁住處，獨自暢遊福建省的山水名勝。 

許是單獨信步遨遊，少了朋友間的嬉戲喧鬧，更能專注觀察身邊的人事景物，覺得中國雖在經濟上大幅提昇了國際的能見度，但在官員的思維和人民素質的提昇上還很有努力的空間。 

山林無香處處煙 

無論是在台灣，美國，歐洲，甚或在泰國，馬來西亞及柬埔寨，由於密閉空間禁煙執行的徹底，讓我早忘了什麼是香煙的味道，唯獨在大陸旅遊，總會在二手煙的肆虐下，被燻得像燻魚般混身煙味。 

截然不同於台灣吸煙族的心虛和罪惡感，大陸人當眾吸煙時的橫行霸道，可真會讓台灣吸煙族既羨慕又嫉妒。 

餐廳，是室內吸煙最常見，也被最視為理所當然的地方，如果嗅覺失靈，望著室內煙霧繚繞，還會以為餐廳老闆在放乾冰做特效呢！可惜次日喉嚨的紅腫在在說明二手煙的威力。 

車廂，也是最被二手煙騷擾的地方。 

幾年前煙花三月上黃山時，從黃山市乘車前往曉起，欣賞徽州古民居。破舊的汽車框啷框啷地在山區盤旋，窗景是雨霧迷濛配著新抽芽的綠枝和滿山的映山紅（杜鵑花），旅程該是完美無缺的，可惜身邊相貌樸實的鄰座年輕鄉下人，掏出香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告知喉嚨受不了二手煙的侵擾，他老實地撚熄了煙，可是過不了半個小時，說是受不了煙癮，大辣辣地抽起煙來，請全車的人聞二手煙的滋味。 

今秋自廈門坐火車到武夷山，總算有進步，播音器裡傳出希望癮君子自制，勿在車廂吸煙的宣告。可是他們雖然退出車廂裡頭，卻跑到兩車廂交接處，大口大口地吐煙，讓大口大口的煙霧順著風灌進車廂裡，比窩在座位上吸煙更有污染力。 

室內吸煙都吸得毫無愧色 ，戶外吸煙更是吸得理直氣壯。 

武夷山是福建最著名的景區，也是中國國家級的景區，十一月底雖說是淡季，武夷山每天也湧進五六千人前往欣賞有名的丹霞地貌。 

人多，吸煙族也人多勢眾起來。天遊峰的好漢坡人多的像人梯人鏈，一隻隻手上的小煙囪，將觀光勝地污染得像工業區。 

『山區的空氣真好，一點污染也沒有。』，巨石峽谷地的大紅袍生長處，五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競相比賽似地猛抽著煙，大聲讚嘆著。可是待他們離去多時，無風的山谷，煙塵味依舊盤據不去，低首一瞧，發現：石縫裡的小煙囪還在冒著煙呢！ 

印象中中國景區空氣沒有香煙污染，真正清新的大概只有黃山和九寨溝吧！不是遊客發揮公德心，而是為了防止火災，景區嚴禁吸煙，違者不只是重罰鉅額罰款，還要被景區公安當眾大聲斥責，罵到臭頭。 

唉！如果武夷山也出現癮君子垂著手，低著頭挨罵的情景，遊客才可能呼吸到真正的好空氣吧！ 

石徑無潭處處痰 

無論爬黃山，或爬武夷山的天遊峰，虎嘯岩，導遊總是不停提醒：『看景不走路，走路不看景。』，那走路看甚麼？說來掃興，看石徑上的痰屍...不是濕淋淋新吐的，就是被曬得半乾，像蝸蝓撒了鹽，化成黏稠的鼻涕狀...噁心至極。 

『吭...吭....吭...』有人運氣，將肺中積痰吸出，『喀！』將痰 聚在喉嚨，『呸！』脫口而出，又濃又黃的痰，就這一灘，那一攤地成了地雷。在大陸旅遊總會在耳邊聽到這種刺耳又噁心的聲音。 

『吭！喀！呸！』路人在路上種痰。『吭！喀！呸！』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將痰飛到窗外。『吭！喀！呸！』學生將吐痰像丟飛鏢，將它釘到牆上。『吭！喀！呸！』是國粹，幾乎成了全民運動。很難相信：據報導有三分之二的中國人有隨地吐痰的惡習。 

不知這個國粹始於何時，但將這項國粹帶到海外『發揚光大』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滿清大臣李鴻章。 

        1896年8月，李鴻章出訪美國時，在華盛頓國立圖書館中煙癮犯了，可是因為圖書館嚴禁吸煙，讓在慈禧太后前都敢抽煙的他深感不悅，所以一出大門，立刻『吭!喀!呸！』一口又黃又濃的痰吐在圖書館的大門前。值班工作人員見狀，立即攔住他，責令他去擦拭。他不從，要跟班的去擦，但工作人員不准，堅持不下，最後所方讓步，以罰款了事。 

其實不只是李鴻章不覺得隨地吐痰有何不妥，連中國著名的幽默大師林語堂先生曾在文章中如此讚嘆中國清朝官員的吐痰功夫： 

『一個有教養的清朝官吏，其談吐也很悅耳。........你也應該觀察清朝官吏大笑或吐痰的樣子，那真是美妙無比。吐痰的動作普通是以三個音樂的拍子去完成的，開頭兩個拍子是吸進 和廓清喉嚨的聲音，以引出最後吐出痰時的拍子；吐出痰時的動作是急速有力的：「連音」繼之以「斷音」。老實說，如果吐痰的動作以審美的方式完成，我並不以噴到空氣中的微菌 為意，因為我雖受過許多微菌的襲擊，可是我的健康並沒有遇到什麼不良的影響。』 

哈！哈！果真是幽默大師，開的玩笑也真逗！ 

爬武夷山時，又重溫爬黃山時那種既怕踩到地雷，又怕腳被流彈波及的威脅，但最讓我嘆為觀止的是臨行時在武夷山火車站候車室遇見的煙痰第一高手。 

一群二十歲上下的男孩無視於四面牆上寫的籮筐大大的大字『嚴禁吸煙』，肆無忌憚地猛在群眾裡抽煙，其中有一個，每二十秒鐘，就要『吭！喀！呸!』一次，『呸！』完還迫不及待地用鞋底去抹平它...在不吸水的磨石子地上，一大灘黏黏答答的痰屍就被腳搓來搓去...唉！除了噁心和後生可畏，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景區來官處處封 

『今天中央領導來，要封路，到景區玩要早點去，不然就玩不成了。』一進粥店，美女小開立刻提醒我...，嘻嘻！看來昨天猛叫她美女，灌她迷湯，發揮了一點功效。 

果然，爬虎嘯岩時，游人特多，在九曲溪竹筏漂流途經天遊峰時，看見原該人滿為患的天遊峰，居然空蕩蕩的，了無人煙，原來也給封了，好讓領導們可清心享受美景，不用和尋常老百姓湊熱鬧。 

遊罷武夷宮想乘坐景區提供的免費巴士到大紅袍去看看台灣凍頂烏龍的老祖宗，可是工作人員表示領導住在大紅袍附近，路封了，必須搭乘公共汽車繞景區外圍前往。 

看完大紅袍，晃到景區北大門打算坐公車回旅館，不意又碰到整個通往三菇市區的路全封了....因為領導等下要去機場搭機。 

『是胡錦濤來嗎？』我問一個被困在路邊想趕去上班的機車騎士，他搖搖頭說：『不知是中央哪個官來，唉！他們三天兩頭來，我們三天兩頭被封路，武夷山都成了孤島了。』 

沒想到在大陸當個官還有獨賞美景的特權。唉！要從『官是特權』進化到『官是公僕』，嘿！嘿！我看大陸還有一大段大路得走哩！ 

     朱穎立完稿於廈門小梁的窩  2008,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