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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24 05:17:00瀏覽832|回應9|推薦58 | |
段段落落的光陰中 關於…… 母親留給我的記憶 *** 我的幼年歲月裡,對母親的記憶並不輕鬆,有時甚至是沉重的,因為她很嚴格,嚴格到我現在想起我的童年好像都是在被處罰。 自小我就是家中的異類,全家就出我一個單眼皮,然後脾氣很拗,不像溫馴的兩個姐姐。我又老愛問東問西,孩子中只有我敢跟母親辯話。母親那時常笑說我是石頭迸出來的,總和家人不一樣。 我家大姐、二姐都是模範風箏,她怎麼吹,她們就怎麼飛,我卻老愛逆向飛行,後來乾脆自己斷線,飛到天際邊;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到最後,母親是將手放開讓我自由去飛的那個人。或許是,她的人生模式、方向已經固定了,她的某些夢可以藉著不羈的我的眼界去完成。現在,我更能感受到的是,她只是希望我比她更自由、更好,能這麼領悟是因為,我也當了媽了。 *** 記得上小學前,有一次被母親罰跪在床前,原因是我不肯綁頭髮。 小時候,母親叫我黃毛丫頭,因為幼年期,我的髮質很細很細,黃黃的還帶點紅。 在那時,我們家根本沒有專門為綁頭髮的髮圈,都是用橡皮筋來綁,可是以我的髮質來看,用橡皮筋綁會讓頭皮痛到擠出淚水來的,所以我常拒絕綁頭髮。 可能是當時我不知怎麼去向母親解釋,她也沒想到要問我原因。在我拒絕綁幾次後,一日,她看到我蓬頭散髮的在家門前跑來跑去,一點端莊女孩樣都沒,她真的生氣了。 她罰我跪床前去自我反省,直到我認錯才能吃飯。 母親是這樣的,她處罰我們後,都會問:妳服不服? 過了吃飯時間,我還跪在床前,沒哭,因為不服,我以為那個叫做志氣,那時我是這樣跟自己說的。 結果我有沒有認錯?事情怎麼了結?我完全沒印象,只有一幕很清楚的,大姐背著母親端了一碗飯菜來房裡給我,我很果決地說:不要吃! 我很可愛齁!可是,那時他們對我很頭大。 有趣的是,後來發現我常在對自己的孩子精神教育時問他們:服不服? 當他們回我不服時,我不得不自嘲偷笑。 我就像當年的母親,他們就像當年的我。 *** 剛上小學時,我是矮冬瓜又瘦巴巴的,每天還要背一個又大又重的書包去上學。 母親看了不忍,去參加我的母姐會時跟老師建議,學校是否可以添購學生書櫃,這樣學生就不用天天背所有的書上下課,對學童的發育比較好。 結果,隔日老師叫我站起來,當眾對同學宣布,笑我說是千金小姐,連背個書包都背不動! 當母親知道後,她整個人都呆了,她怎麼想也沒想到老師會這麼作,為了不要老讓老師盯著我,她再也沒有在母姐會上建議任何事情了。 *** 我會去學鋼琴的轉捩點是在剛上小四的時候,我家隔壁搬來一位會彈琴的音樂系學生。 母親早就發現我喜歡唱歌也對音樂很有興趣,那位學生的搬入,加速她送我去學琴的決心。 其實,學琴是母親童年未完成的夢想,我很高興能為她圓一個夢,只是有點遺憾當年沒考上音樂學校。原本打算先念美術隔年再插考音樂鍵盤組,可是當我念了美術之後,我才真正發掘自己。 對美術這份潛能早在我小學時代就萌芽了,我當時被老師推選進學校的美術培訓班,是從各年級挑出來的。那時的才藝課都很昂貴,能進那個培訓班讓我免費學到很多,也為我奠下札實的基底。 一路以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該走音樂路線,卻因落榜音樂學校暫時栽進美術殿堂後,我才聽到自己真正的聲音,一年如魚得水般的學習,我不想離開了,所以,我告訴母親我不想再插考。 當時,她臉上有點茫然,不過,或許也是我在美術上的表現讓她釋然點頭。 就這樣在音樂美術之間遊走多年後,我留在美術這一邊。 幾年後,二姐才告訴我,當年我回家告訴媽媽這決定的隔天,在我離家返校後,母親傷心地哭了。 聽了之後,真的很錯愕,我只有更加督促自己要在工作上努力,拿工作成績來回報她當年默默的支持! *** 十七歲那年,和同學談到死亡,我說我只要活到四十五歲。 為什麼? 不太清楚為什麼,只覺得人活到四十五歲,應該是該看、該玩、該受的難都差不多了吧! 一直到許多年後,才釐清自己的心態。 十七歲那年,正好是那個讓我覺得苦了一輩子的人,母親的四十五歲生日。 母親因為連生了三個女孩,在奶奶心中很是無用,也讓她在夫家地位很為難,從小就看她近似巴結地在討好、對待我家族中的所有長輩,心中為她很不平! 不解的是,家族的長輩對我們三姊妹可說是好得沒話說,卻只針對母親,這是心中一段難解的矛盾! 年老後的奶奶,每在病榻上,誰都不要,只要母親為她淨身,因為她說母親是所有媳婦裡最細心,最懂得她的。 我知道因為這樣的話,讓母親無悔地再走下去。 奶奶在九十三高齡時,安詳地在睡夢中過世了,幾個月後,一次越洋電話,母親對我說:妳阿嬤走了,我的責任了了,我自由了! 我積壓多年的不平,在海的這一方化成珠淚──為母親遲來的自由。 為她,快樂也心酸! *** 如果說父親留給我的一句話是:知足常樂。 那麼母親所留給我的一句話是:將心比心。 上小學前,母親牽著我的手,站在一條當時尚未開發完整的馬路上揚手一指,告訴我:妳從這一帶望過去,在日據時代之前都是你外公的地。 外公約在民初,他的壯年時期,曾下南洋行商,賺了不少錢,回台後他購置一大片土地,只因很便宜。後來他租借給人使用,一直到日本人來後,開始要做地政、戶政規化,外公都沒有去跟人要討,就這樣,最後他只剩下小小部分的地。 三舅生前曾笑說:「妳外公原是富甲一方,結果他身後只留下一支毫筆和一個硯台給我,沒辦法,他看人家窮得沒飯吃,繳不出地租,唉,就算了啦!」 年長後,有一回我站在市中心,接近母親帶我的同一個點望過去,一片繁榮,全是新建的高樓大廈,心裡多少感到有點可惜,如果,當初外公這些地沒給人,那我那些舅、姨們真的是可以躺著吃睡著吃,都不用工作了。 母親說:「不可惜,妳想想當年那些人如果被討回地,他們還能過下去嗎?做人要將心比心,金錢是身外之物,還有比錢更重要的事!」 自小,每每我與母親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她總以這句「將心比心」當落點讓我自己思考。 今日,我也是一位母親了,我也會拿這句「將心比心」來和孩子作精神談話,他們似懂非懂,還曾反問我有沒有「將心比心」去想他怎麼想! 將心比心,是母親交(教)給我的心啊! 給天下母親們,祝福我們要快樂! 祝福我的母親──
Aisha/拙陶 May 07 / ‘05 本文初登於優秀文學網,被推於當週精選散文 註:家姐來電透露說要為母親提早做八十大壽;這些年總是在這樣場合缺席的我,悄悄透過家姐送了一份禮給母親過壽;同時想起多年前寫的這一篇文,想讓再次缺席的我,遙寄一句:生日快樂。2013-0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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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