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J：

        收到這封信覺得驚訝嗎？是啊，一週前才說聖誕快樂，怎麼又再添一封新年來信呢？我猜你一定會這樣問。嗯…，說實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解，也許寫著寫著就發現背後某種未知的原因？！認識十多年了，我想你不會見怪的吧J

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從有記憶開始，對節日慶祝這檔事我一直是意興闌珊的。畢竟對於永不停止流動的時光之河來說，這些節日與其說是在它身上刻畫出紀念的刻痕，不如說是在為我們自己的善忘增添個轉移焦點的藉口。甚至我懷疑是不是人們都用這些藉口互相遮掩，只是在某種默契中諒解彼此的善忘。不過，在朋友之間，我想，我們其實可以不需要這些藉口來點綴人生的，不是嗎？

        話雖如此，最近這幾個星期我卻也好像是應景般過得特別忙碌。原因倒不是因為「新年初」，更是因為「舊年底」── 好像一整年的事情都留到最後這幾天在做。連自己的部落格都沒太多時間去看看，更對一些長久未見的老友抱著歉意。雖然這些事並不是說特別繁雜到無法負荷，但我卻讓我內心感到許多的矛盾掙扎。一方面來說，能將該作的事一步步作完，預期現在的努力可以在未來結果落實，當然會有一份喜悅滿足於心。但另一方面來說，這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耕耘」，不也表明這些「果實」終會腐爛，變成永遠活在夢中的幻影？你知道的。如何在這短暫必死的生活中活出那屬於永恆超越的生命，是我一直在尋索捕捉的。只不過在這繁雜忙亂的年底，卻有著比以往更力不能勝的感慨。

但是這段時間中最令我感到遺憾的，卻是重新體會到四週許多的人並不都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就像我們的朋友M，我想你認識她比我更久，她已經臥病在床三年了，連想抱抱自己的女兒也不容易。又像那在中年被裁員，已經幾個月找不到工作的M。雖然他本是最敬業負責的員工，卻仍然敵不過金融風暴的威力與人情世故的冷暖。當然還有其他的朋友，各自有不同的遭遇或超過其所能承受的困難。也就難怪他們所整天掛念的，都是現實的困難與纏累，似乎很難再有所超越。究竟，那雙遙望天際的信心之眼，是否真的如此沉重，使我們該選擇垂閉放棄？還是說，我們可以如何鼓勵陪伴他們，在殘酷的現實中捕捉到那在永恆裡的真實亮光，好讓那死去的靈魂重新得著生命的力量？

時間在窗外如北風滾滾呼嘯，捲起的落葉飛舞如同我此刻的思緒片片。這些枯黃的葉子中有你我熟識的人們，有孤獨無助的身影，也有許多不知名的過去曾經與未來。終有一天，這些都會飄落在地，不復再起。那時，還會有甚麼東西會剩下？還有甚麼可以被紀念？如果沒有節慶的鑼鼓喧天？

親愛的 J，與你分享這些，是知道你也正掛念著這些人、這些事的。如果有空，也撥個電話給他們，讓他們聽聽你的聲音吧。他們也蠻想你的。但我相信你也會用你的方法來關心他們，就如同你現在靜靜地聽著我的喃喃自語一般……。嗯，說實在的，單單寫封信就讓我感到許多的欣慰，彷彿那第一次經歷寒冬的枝椏可以依偎在蒼然的大樹身邊：即使被冷風強迫退去一身殘葉、在牠的笑聲中不停地顫抖搖擺，但是仍然知道自己所連結到的是誰，咬著牙等待著那關於生命的古老傳說……

        「等待著那關於生命的古老傳說」，嗯……，或許也是個新年祝福的好理由？如果這樣，那就讓我輕輕跟你說聲：新年快樂！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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