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J:

    一段時間未同你寫信了，最近好嗎？在這聖誕的季節裡，總是格外是令人思念起遠方的友人。連過往幾乎消失的記憶，都彷彿被冷風呼呼地吹趕回了腦海。

記得以前還在讀書的時候，電腦網路也才剛開始，動手寫信與朋友聯絡還是常有的事。那時家附近有個小書店，到了聖誕時節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聖誕卡，不但有一些精美的插圖，有的還是立體或有附有聲音的，充滿各種巧思與趣味。剛到國外那幾年，靠的就是那幾張單薄的信紙與精心選挑的卡片，勉強與地球另一端的心靈聯繫。呵呵，雖不若子美兄「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般的憂傷，但也許還稍有「萬水千山橫相踞，一紙薄書入夢來」般的淒美。

後來，如你所知道的，出現了E-mail與電子賀卡這種東西。只要稍微點一點，就能弄出一張卡片馬上傳遞出去，更別說後來的MSN或Facebook了。但你一定也發現了，當聯絡變得越來越即時、越來越容易的時候，所能講的話也就越來越少、感情也就越來越稀薄了。現在的我，連要找一段安靜的時間寫信彷彿也是個奢侈。甚至就算真能排除萬難讓出一段時間來，我的心也難以平穩如往了。緊密頻繁的溝通或許真得讓生活的資訊可以與人作更有效的同步，但對於天父所賞賜的性靈生命來說，那以信心相等待的安息似乎蘊藏著許多更值得我們珍藏的奧秘……，你說是嗎？

說到這一年來的回顧，在某些方面來說，我的心境也與上面所提到的例子十分相像：自從年初開始關心起與台灣社會相關的議題，開始比較有系統性的寫一些報紙社論或評論性的文章，不但是時間上被分割得瑣碎不連貫，連思考關心的對象也因為複雜化而失去耐心與平靜。因為當我越多了解這些現實的議題的複雜性時，就越了解為何這些問題常常陷入在多方團體無法互相信任的僵局，實在難以簡單得分析出合適的建議與作法。我很難馬上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但的確就是因為人性的自私與有限而成為互相制肘的咒詛。寧願眼睜睜的看見許多事情幾乎都是在無人滿意的不得已中每下愈況而不願妥協。唉，這就是人性吧，總在沈船前僵持著該如何分配座位先後……

但這些關注使我難以再有過去的心情來寫詩詞或比較抒情的文章了，有時候連個夢都編不出來呢。看見自己文字的情感逐漸萎縮，換之以蒼白沙啞的嘮叨絮語，有時還真的想放棄，乾脆再躲回書本與文字的世界中。但想想，這豈不就是之前你把我所拉出來，想要介紹給我的地方，那象牙塔外的天空？而現在，我卻彷彿迷失，又該到哪裡再找到你呢？是在同志朋友的淚水中？還是在那青青學子的考卷裡？我們不是有過一個約定，會在這荒謬無解的世界裡再次碰面的嗎？呵呵，老友啊，可別放我鴿子喔。

這幾天，許多朋友在記念著那些關於你的生日與故事。他們精心預備了許多豐富的詩歌與戲劇，每年用不同的方式來重述你當年來訪時的遭遇並說明其中許多特別的意義。一如過往，我幾乎並未投入參與甚麼，更多的是在一旁靜靜觀看思想。我很想知道的是，當年的你是很高興能夠來到這個世界呢？還是為這困苦流離的人群而哭泣呢？我很想再次找你喝杯下午茶，了解你的看法，整理我的思緒。因為那會幫助我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矛盾的世界，如何拾起那幾乎被遺忘的詩詞與茫茫中的物理公式。如果能有時間的話。

說到這裡，我想到幾天前才剛有一批人莫名其妙地宣稱世界末日的來臨。唉，荒謬的世界裡，這也真是見怪不怪了。我倒還希望這件事可以成真呢 J

好吧，先說到這哩，讓你知道我的近況。希望下次可以再多知道些你的消息，雖然那可能是另一個我所無法完全參透的國度。但也許在其中，我或能更發現關於這個世界的真實。

    生日快樂囉，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