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電話中每個人都跟我說--現在的母親大人,絕不是兩個月前把我們每個人都磨得快瘋掉的那模樣,但總是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從水深火熱的絕望到現在的『空無』,這差別也過大了!
但當我中午一踏進家門,怎麼都想不到看到的是如此這般的母親大人--熟悉的座位上坐著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是叫嚷著:“唉呀~唉呀~~妳可來了呀~快快快,快坐過來!”眉飛色舞的老太太。
只見我那認識了半世紀,熟得不能再熟的娘親~上身穿著100%真絲半透明背心式內衣,下著拉到腿彎的長褲。挺直著背,雙膝大開,一手拿蒲扇一手跟我神釆奕奕的揮舞招呼……
這是個啥子狀況?幾時我那家教嚴謹,舉止端莊,堪稱婦女楷模的母親大人成了現代豪放女了?
好像有別人寄居在我叫『媽』的這個女人體內。眼睛告訴我這是我媽,但“她”種種叫人啼笑皆非的行為舉止,又讓我瞠目結舌之餘暗忖:曾把我們弄到快崩潰的兩個月,難道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
對現在的娘親,我不知要如何形容,嗯~~~有時,有點像精力旺盛,欠扁的壞小孩。有時呢,又有點像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真想親親她!
她會撒嬌、耍無賴,她會吵嘴挑釁。她搶食。她亂告狀。她,她還邊翹著二郎腿邊吃飯……我笑著看老太太跟兒子扭成一團的“打架”,心知肚明她的靈魂早己迷失在我們所不知的時空。但,弄不清兒女孫輩關係的她,居然能清清楚楚大聲說出我的學名、乳名,而且毫不考慮的背出我的出生年月日。
對我來說~以母親現在的狀況--這就夠了!
2002/6/27
7月17日 星期三 雨
今天,是母親需到臺北的醫院做半年一次『老人失智』評估的日子。由於健保給付的『愛憶欣』價格昂貴,評估若未通過,每日一粒的藥品就得自付了。所以,以母親現在『老小』的率性,間歇性的失憶狀況,能否順利通過測定,我是蠻悲觀的。
早上老爺子開車送兩位老人家搭飛機去臺北,回來告訴我:「老媽說~她『許久』未去臺北了(上個月才去過哩),我說『妳從未去過臺北』。她很認真告訴我『不不不,我去過,很久以前去過……』。」
下午Frank來電話告之評估已通過--說三樣不相關東西隔會兒要她複述,她居然輕鬆過關了。真是驚喜!不過要她做減法她明顯就混亂了,十位數減個位數沒問題,百位數減十位數(連減法),她錯誤百出。畢竟,幾十年來生活中跟數字有關的事,她從不接觸的(像今天星期幾這種事,就與她無關)。建議老弟下回請醫生問老媽一些英語,弄不好老太太還能輕易過關哩!
說到搭飛機去臺北,有一事不可不提--Frank問老太太:『妳怎麼來的?』她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大頭一早到家開車載我和老頭子到一個地方,然後我們就來了……』
這……,敢情這『一個地方』就是機場,她完全不知道了?而『搭飛機』這事,在她腦中也不俱意義?
2002/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