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劉筱琳：二十二歲，大學四年級女大學生

范哲華：二十歲，大學二年級男大學生，筱琳的男朋友

簡士賢：二十一歲，大學三年級男大學生，筱琳的朋友？

羅世凱：二十一歲，大學三年級男大學生，哲華的好兄弟，士賢的同學，怡雯的男朋友

沈怡雯：二十歲，大學二年級女大學生，筱琳的好姊妹，世凱的女朋友

場景：舞台設計：彩鏡框式舞台演出，舞台上會搭起一座擬真的天橋，人可以在上行走，舞台上亦會放置一些路燈，以及在馬路上常見之佈景道具。

△時間：二○一一年冬季，清晨。

△全場一片黑暗，舞台、觀眾席皆不開任何燈光。

△音效出來，是清晨時的鳥叫聲。

△隨著，劉筱琳的聲音出來。

琳：（已經站在天橋正中央，望著天空，無神，恍若對生命已無所求）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

△劉筱琳獨白時，舞台燈光漸漸亮起，打上一些藍色的聚光燈，恍若清晨的天色。燈光亮起後，隨著配樂亦漸漸響起，是小調悲傷的鋼琴獨奏曲。

△范哲華從舞台右側出來。

琳、華：（琳維持同一姿勢，華則繼續前行，走至約三至五步定點停住，眼望前方，亦無神）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

△簡士賢從舞台左側出來。

琳、華、賢：（琳、華維持同一姿勢，賢則繼續前行，走至約三至五步定點停住，眼望前方，亦無神）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琳：你跟，或者不跟我……

華：我的手就在你手裡，不捨不棄。

賢：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心裡……

琳、華、賢：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三人靜默，直待音樂結束。

琳：（低下頭，眼望觀眾）我沒有辦法，在他們之間選擇，為什麼你們一定要逼我？（激動）哲華有哲華的好，士賢也有士賢的好，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我做出選擇？（痛哭，用雙手遮臉）為什麼？為什麼？（跪倒在地，身體靠著天橋的欄杆，沉默）

△賢衝上前去向華臉上打了一拳，華倒在地上，手摸著臉上被打的地方，眼瞪著賢，猛然起身將賢仆倒在地，往死裡狂打。

琳：（跪倒在地，身體靠著天橋的欄杆）為什麼？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朋友也都沒有了……

華：（站起身來，對著琳怒吼）什麼叫做『妳什麼都沒有了』？那還在愛妳的我算什麼？（轉向望著觀眾席）我只恨我自己，為什麼要像個渣一樣的窩囊？明明妳都傷害我那麼深了？為什麼？我的心……（轉身對著琳）我的手『還在』你手裡，不捨不棄……

華：什麼叫做『連朋友也都沒有』？那妳把世凱跟怡雯當做什麼了？

△琳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音效傳出電話『嘟、嘟、嘟』，隨後是『對不起，您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播』的語音（撥電話給怡雯，但無人接聽）。琳掛斷電話，接著又做了一樣的動作（撥電話給世凱，亦無人接聽）。琳絕望的掛斷電話。

琳：沒有人接……（哽咽）沒有人接……

△世凱拉著怡雯的手從舞台左側跑出來。

華：世凱！怡雯！你們來了！

凱：你說你要出門找筱琳，我們就也一起出來了！

雯：現在怎麼樣了？

華：筱琳喝醉了！倒在天橋上，有點崩潰？（對著天橋上的琳喊道）筱琳！世凱和怡雯來了！他們沒有不接你電話，他們只是在趕來的路上而已！

琳：（回過神來，起身，倚著天橋欄杆，往下喊）怡雯！妳說！如果，我從這裡跳下去，會不會飛起來阿？

雯：她是喝了多少阿？

華：我猜大概一整支伏特加吧？

凱：劉筱琳酒量不好，兩罐啤酒就昏了，怎麼喝那麼多？

△筱琳倚著欄杆，向天橋下面嘔吐。哲華、世凱、怡雯躲開。

琳：你們還記得以前的美好時光嗎？那時候我們的情感都還是那麼的純真？

雯：筱琳，現在也都還沒變阿？只要妳趕快下來，我陪妳回家去，天一亮，一切都還是一樣的。

琳：天不會亮的，回不去了，就算太陽出來，陽光，也不會是我們的。那個時候我和哲華還是那麼好，妳是我的好姐妹，世凱是哲華的好兄弟，你們各自歷經了一段感情的創傷，我和哲華極力想撮合你們，誰能想到，你們在一起，我和哲華的關係卻變調了。

凱：（對著天橋上喊）妳夠了沒有？妳和哲華的關係變調，那是妳自己的問題，如果妳沒有跟簡士賢那個傢伙勾搭上？

雯：世凱，好了，不要再說了。

凱：這是事實阿，她現在正在發酒瘋，不趁這個時候好好的把她罵醒，等她酒醒了，以她的個性，她聽得進去嗎？每次一講，就只會哭兮兮的，給她建議，這邊可是一下，那邊又可是一下。她以為她是悲劇女主角？不，不是，她非常的幸運，因為哪怕她同時劈腿兩個男人，哪怕她現在心裡腦子裡都是簡士賢，范哲華居然還是一樣愛的她！

華：世凱！世凱好了，我拜託你不要再說了。

△哲華上前抱住世凱。

華：我知道你是挺我，但是請你不要再說了。

凱：你總是陪在她身邊，她不珍惜，是她的損失，你沒有必要這樣也傷害自己。

華：你明明就懂，你一直都懂，如果今天換作站在天橋上的是怡雯，你不也會這樣？

凱：所以我們都一樣傻。可是再傻，也就剩這幾年了，年輕的時候總是傻，年輕的時候就該傻。

琳：記得，去年的時候，哲華只是大學一年級的新生。

雯：記得，去年的時候，我也只是大學一年級的新生。

琳：記得，去年的時候，一個已經畢業的學長深深的傷害了我的心。

凱：記得，去年的時候，我還再服用抗憂鬱症的藥物，每天都喝得爛醉，並且熱衷於雜亂的性關係。

雯：記得，去年的時候，我把我那時候的男朋友，拱手讓給我最好的朋友。

華：記得，去年的時候，（放開世凱）我一心只想在妳身邊。

琳：記得，去年的時候，我喜歡的學長不喜歡我，他拒絕了我的告白。

華：記得，去年的時候，我陪在妳身邊，在妳因為學長而傷心難過的時候。

琳：記得，去年的時候……

華：不要再說了，我知道……記得，那個時候，妳根本不喜歡我，對，不喜歡我，還不是愛，妳只是需要一個全心全意對妳好的人來排解妳的孤單、寂寞、空虛，妳只是需要我的安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琳：哲華……

華：那個時候，妳對我百般挑剔，妳要我陪妳，我就天天都陪著妳。妳膩了，說要一個人的空間，我給妳，本來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給妳，後來兩天打一次，妳又說，我怎麼開始不在乎妳了？

華：當妳不再需要我的時候……

琳：哲華？對不起……

華：不要說對不起，（開始哽咽）我早該知道，所謂的六年之約，不，我其實本來就能猜想得到，那只是一個藉口，是希望用時間來沖淡我們的感情，其實也不是『我們的感情』，準確來說，那不過是一個希望用時間來沖淡我對妳的感情的藉口。

華：妳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喜歡我，所以在面又一個人的告白，妳當然很快就動搖了，特別是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我們的感情……我只是在幫妳填補學長在妳心裡挖的洞，妳只要我的關心，我也無法給你戀愛時，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孩們嚮往的砰然，或許就像妳曾經說過的？我會是一個好丈夫，但當情人還不夠……

華：（手指著坐在地上的士賢）妳接受了那個人提供給妳的砰然，跟我提出了六年之約……妳說，妳覺得我們需要分開一下，我們太年輕，我們需要冷靜。妳說，等到六年後，等我大學跟研究所畢業，等我當完兵，等我們都長大了，我們約在我當初跟妳告白的地方，妳說……

琳：我早該知道那時個時候妳會在那裡的，在我家門口。

華：妳跟我提出分手之後，我不願意接受那是分手，我欺騙自己，那真的是一個浪漫得無可救藥的承諾。

華：我思念妳，所以我到妳家門口，透著窗子，我想看一看妳，遠遠的就好。

華：（手指士賢）可是我卻看到你們抱在一起！

華：我衝進去，揍了他一拳，這個人逃走了？我轉身要走，但妳卻拉住了我，就在那一晚……

琳：就在那一晚……

華：筱琳，我的筱琳，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死了，只是我腦子裡殘留的幻想。

琳：在你準備要走的時候我抓住了你。

華：在我準備要走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妳。

琳：而我聽到了妳不安的心跳聲。

華：我感受到妳緊張的脈搏。

琳：我感受到你血管裡的激昂。

華：在我決定不走的時候我擁抱著妳。

琳：在你決定不走的時候我撫摸著你。

華：而我……

琳：而我感受著你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聲嘆息。

華：我關上了燈，在黑暗籠罩的空間裡，我覺得不再害怕。

琳：而我覺得不再羞澀。

華：沒有什麼好壓抑的……當下，就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不多，也不少……

琳：而我吻了你。

華：而我親撫著你。

琳：我們，跟整個世界做了切割。

華：在黑暗中，我對妳說我從來都不敢說的話。

琳：而我抓到你。

華：而我親吻妳。

琳：而我乞求你。

華：而我抱著妳……我無可否認我這一生只需要妳……

琳：那時候，除了我們彼此，其他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華：可是等到激情過後，在天亮，太陽出來之前，等我醒來，我才意識到，我根本不該那麼做……對不起……我走到浴室，洗了把臉，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對自己羞愧的我，根本不敢在面對妳……我坐在床沿，我坐在妳的身邊，看著熟睡中的妳，我輕輕的說了一聲：再見……

琳：然後，你還是離開了……

華：然後？（像是突然驚醒一樣）不！沒有然後了！然後妳就喝了爛醉，站在這該死的天橋上，哭喊著要跳下來？

華：（跪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賢：（站起來推哲華）你們夠了沒有？

賢：在那邊一搭一唱的？是你（手指著哲華）不懂得好好珍惜她，或許你覺得你對筱琳已經很好了，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平常她私底下都跟我怎麼說你嗎？

琳：（喊叫）不！不要再說了！

賢：張狂的男孩！你真的以為你比我更了解筱琳？了解她的心？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了解她的靈魂？

華：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已經說了彼此相愛的話，她或許會跟你分享她跟我相處時的某些不愉快，但她不過是把你當作一個分享心事的朋友而已，就好像她會跟怡雯分享心事一樣，但她的心將永遠跟著我。

賢：你這麼認為嗎？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跟著你？你的……魅力？論外表，你沒有我的身高來得高，論年紀，我也比她更近，你小了她兩年，你的思想沒有比我更成熟。不然我們來打個賭？玩個遊戲？輸的人，天誅地滅。

賢：我們讓筱琳自己選，就在天亮以前。

華：讓她選擇。

賢：看她是你的還是我的？

華：我們劃清界線。

賢：我們現在一起走上天橋，把手放在她身邊，看她要讓誰帶她下來，然後送她回去，如果你輸了……

華：我不會輸的。

賢：你馬上離開。

華：好。

賢：永遠從我們的生活圈消失。

華：好，但如果她的手在我手裡，如果我贏了？

賢：那就換我永遠消失。

華：好，讓我們開始。

△士賢與哲華一邊從天橋兩邊走上天橋，一面繼續念著對白，並又一面走向筱琳。

華：你覺得你有勝算，你認為你是在控制這場遊戲。

賢：我們的老遊戲，現在局勢可能會有點不太一樣了。

華：你以為你已經把骰子灌好了鉛，我很樂意繼續投擲它，因為命運不會眷顧投機之人的。

賢：我們的遊戲規則有點不太一樣，命運的安排早就已經被重新設定了。

華：你們算是老朋友了，你們互相認識的時間比我和她更久，但是最後是我跟她在一起的，就連後來的那一晚她也主動留下我，我根本早就已經從你那邊贏回了她，我敢打賭即使是現在，當你安排的這場蠢遊戲結束後，我也還是會贏她回來的。

賢：不要說那麼多廢話，讓我們繼續玩下去，就你跟我，再一次地，到最後，不管怎麼樣……

華：輸的人，天誅地滅。

△此時筱琳依然站在天橋中央，面對觀眾席；士賢和哲華都已經分別站在筱琳兩側，面對面，然後各伸出一隻手放在筱琳面前。

琳：我天阿，不，不要！

賢：筱琳，妳必須做出選擇。

華：你要不逼她，讓她想清楚。

賢：妳是我們命運的銅板，正面或反面，他或我？

華：（把手收回，上前推了士賢一把）你不要給她壓力，我看你根本就是怕輸了，所以在那邊虛張聲勢叫囂，這場比賽是誰贏了，我們都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就在士賢和哲華爭執的時候，筱琳爬過田橋的圍欄，一聲尖叫劃過全場，筱琳從天橋上跳了下去。

華、賢、凱、雯：（望著筱琳落在地面上的屍體呼喊）筱琳！

△開場時的小調悲傷的鋼琴獨奏曲再度響起，全場燈光漸暗直至全場完全黑暗，演員們在黑暗中念口白（開場時的詩）。

華：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

賢：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

凱：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雯：你跟，或者不跟我……

凱：我的手就在你手裡，不捨不棄。

華：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心裡……

華、賢、凱、雯：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