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格友在上一篇文章留言問道，婚姻的本質是什麼？他說：「也許角度不同，本質有別。」

婚姻的本質是什麼，是見仁見智？還是有一個究竟的本質？或許，不同性別的人，可說出不同的觀點；不同年齡層的人，相信對婚姻的看法也不一樣。思索了幾天，我想我並不知道婚姻是否有究竟的本質，我只知道，我對婚姻的觀感隨著生命經驗在改變，而且到目前為止，我是透過「婚姻不是什麼」來瞭解「婚姻是什麼」，這些瞭解帶給我很大的自由。我覺得，這問題可以當成一個公案，與其問「婚姻的本質是什麼」，不如想想：「藉由這個問題，我能瞭解到關於自己的什麼？」我認為，婚姻的本質不僅需要被探討，更需要被質疑，上一篇文章所談論的就是這些。

 不過既然格友已經問了，以下我還是藉著身為女性的框架與有限的經驗，來談談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婚姻。

婚姻是人為的社會化產物，而不是自然的生命狀態。什麼是自然的生命狀態？每個人都是以單獨的姿態來到這世上，都只是單獨的個體，不帶任何的角色或標籤；沒有人一生下來是一位先生或太太，也沒有人剛出生就是某人的爸爸或媽媽，但就在人誕生之時，整個社會化的過程也展開了，在這過程裡，我們於生命的不同階段扮演著不同角色。重點是，這些社會中的角色本身被賦予的權力不均等，而人，又深深認同這些社會制約，以致在某些情境中，無可避免地與其他角色陷入權力爭奪(power struggle)，比方說，總經理、公婆、老闆、老師等是被賦予權力的角色；相反的，工友、媳婦、晚輩這些角色相對沒有那麼大的權力。以婚姻的結構為例，傳統的婚姻賦予先生、公公這兩種角色較大權力，從前的男人如果不尊重女人，他娶老婆無異於娶免費的長工，那女人要為他燒飯洗衣、陪他上床，還要包生兒子、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別人家辛苦養大的女兒在一夕之間，命運就因為這個制度而完全轉了一個方向，在她還來不及瞭解這一切、適應這一切時，她可能已經要面對為人母的挑戰了，長工的命運都還不至於如此，至少長工不必負責傳宗接代。這當然是非常簡化、極端的例子，但現在五、六十歲這一輩的女性，很多就是活在這樣的生命軌道裡，我親眼見過的例子不知幾凡，也為這些女人深深感到心疼。

在台灣，現代女性雖然空間比較大了，經濟自主與權力意識高的女人也愈來愈多，但遺憾的是婚姻的基本結構並沒有多大「進化」，依然是以父權為重。相信沒有任何作父母的會為了兒子入贅感到光榮，他們要的是娶媳婦進自家門，準備過幾年抱孫子，他們家就得以開枝散葉；而嫁女兒者，就算心裡有百般不捨，基於自己的面子與對女兒的擔心，大多也希望女兒能結婚。這樣沿襲了幾千年、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制度，難道不該被質疑嗎？是否應該問問，女孩子多半會夢想著當某個男人的新娘，卻沒有人會憧憬做某某人的媳婦，為什麼？既然沒有人夢想著當媳婦，為什麼女人當新娘子的時間只有一天，但媳婦的角色卻是從結婚起就無法擺脫？

我沒興趣當個反對男人的女性主義者，這世界若是少了男人，鐵定會少了很多樂趣，所以重點不是傳統的制度如何打壓了女人的生命與身體自主權，這裡只是把事實攤開來；我真正想說的是，女人在這樣不利、甚至挨打的處境下，被逼得必須為自己生命找到出口，正因如此，婚姻反而成了女性的契機與恩典，甚至是一條「捷徑」，一條通往喜悅、愛與覺醒的捷徑！這也說明了，在追求成長的路上，女性的人數向來比男性多，男性是這個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他們比較有繼續沈睡的本錢（當然，不必然是如此，這世上為人所知的悟道者多數是男性即可證明）；然而，昏睡本身即是苦，不管對男人或是女人都一樣。

自由，並不是因為我知道了婚姻的本質是什麼， 一個能支持雙方自由的婚姻，也不是由於我鑽研過任何婚姻之道，一切只因：瞭解自己--而且這將是持續不斷的自我發現與療癒的過程。

我認為，生命是一個回歸自然的過程，在經過社會化、失去原始的自己之後，人藉著種種挑戰來找到光明的回家之路；婚姻，只不過是其中一項挑戰，不見每個人都必須經歷。

以上是我所知道的婚姻，尚不足已稱之為「婚姻的本質」，倒是從自由的角度來討論這件事，在此略抒己見，與格友們相互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