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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4 20:14:13瀏覽630|回應0|推薦23 | |
闊別四十多年,滿頭銀髮的清美與我重逢的第一句話,竟是衝著老公來的:「你怎麼可以搶走我的女朋友?」 老公與清美素昧平生,頓時一頭霧水。清美接著說:「小學遊藝會我們跳雙人舞時,舞蹈老師都是讓我當男主角,小雪當女主角。你娶了她,又神隱美國,不就等於搶走了我的女朋友?」此時話鋒一轉,清美開始回憶我們那位總是鶴立雞群的舞蹈老師:「老實說我還真想念簡老師呢!他那時剛服完兵役,身材挺拔,臉龐清秀,頭髮微捲還留著鬢角鬚。他特愛穿白色或黑色的寬鬆襯衫,外加兩隻大泡袖,而且有點墊著腳尖走路,活像天鵝湖舞劇裡的王子!現在他應該有八十出頭了吧?相信他必定隱居在一個安靜的小地方。」清美突然指著我鼻子說:「小雪,老師不是還私下教你跳芭蕾嗎?那時候我真的好嫉妒呢!」 錯愕間,簡老師的種種全湧上我心頭… 記得我五年級遊藝會時,被新上任美術兼舞蹈課的簡老師相中了我的舞蹈潛能。他主動安排免費教我跳芭蕾舞。 我們在狹長的木質講台上,一板一眼地從芭蕾的基本技巧練起。他還送我兩雙芭蕾舞鞋。一雙是皮面軟鞋;一雙是緞面硬鞋。這兩雙淺粉色舞鞋,我保存了很多年,因為它們滿載著我兒時的芭蕾舞星夢。 上了中學以後,他開始用法文的芭蕾舞術語上課,也教我雙人舞的動作,因為我已經抽條到幾乎可以和他配舞了。他好幾次許諾我:「你長大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像白天鵝那樣古典高雅的舞者。」我當時對此深信不疑,常幻想著自己拍動天鵝羽翼與一位深情王子,在湖面煙靄中翩翩起舞! 懷著這份共同憧憬,我們偶爾會同去欣賞芭蕾舞劇影片,像「紅菱艷」,「天鵝湖」,「羅密歐與茱麗葉」之類的。猶記得1962年剛獲奧斯卡外語電影獎的「花落鶯啼春(Sundays and Cybele)」是我們一起觀賞過的唯一一部非舞蹈的電影。它描述一個天真少女與失憶傷兵之間的忘年交誼,但後來因外人誤解而釀成悲劇。電影中那個十二歲少女的五官深邃,眼眸清澈,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彷彿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心裏著實一驚。而男主角微捲的短髮和溫暖的雙眼,也似乎有簡老師的影子。因此我似懂非懂地與小女孩分享那純真無邪的歡樂和不知如何面對摯愛為她摔死的悲痛。走出電影院時,若有所失…。 此後我漸諳世情,遂以功課繁重為由,不再繼續學舞。高二那年,在豪華酒店門口巧遇愈發清癯的簡老師,才知道他已經離開教職在酒店專業伴舞了。不多久,突然收到他寄來的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匹意氣昂揚的紅鬃馬畫像,並有簽名落款。他說原作剛賣給一位日本收藏家。信末並感謝我的出現,讓他眼前重現曙光。我收下照片,但不知如何回應。 這張小小的紅鬃馬圖片,幾十年來竟一直夾在厚厚的【辭海 】 裡,隨著我飄洋過海落籍異鄉。而今細審那匹昂首闊步的朱紅駿馬之神采,似乎隱約看到在民風未開的社會裡,一個為舞蹈執著的男子在浪漫的外表下桀驁不馴的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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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