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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長恨歌
2014/10/20 01:09:01瀏覽374|回應0|推薦12

(刊於青年日報副刊)

 

季末的殘陽在城市裡翻攪最後的餘燼,躁鬱的因子在胸臆中隱隱浮動,索性把自己關進王安憶的《長恨歌》裡,細品著上海的華麗與蒼涼。

 

讀《長恨歌》,想像電影鏡頭的推移,站在制高點上使用廣角鏡頭凌空俯拍,連綿起伏的屋脊連成一條天際線,以綜觀的視角將幽深的弄堂收攏眼底,再改以長鏡頭緩緩推進挨擠的房屋、噹噹作響的電車、天空飛翔的鴿子和絮絮叨叨散播流言的女人,然後特寫窗台的月光、閨閣裡的留聲機、繡花針線,最後鏡頭定格在王琦瑤年輕姣好的臉龐,故事於焉展開……

 

王琦瑤無疑是美的,但她的美不是興風作浪的美,是輕描淡寫的,屬於過日子的情調。這家常的美喚起了閱人無數的李主任的憐惜之心,繼而納為情婦。這一段情如同《傾城之戀》裡白流蘇與范柳原的愛情,是亂世造就出來的,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蘇,然而上海的離亂於王琦瑤,卻是生死兩茫茫的淒涼。

 

人是時間的過客,寄寓在動盪不安的大時代裡,在十里洋場的流光溢彩底下,人如燈影般飄渺無依,身不由己。被動的王琦瑤讓人讓勢推著走,對選美如此,對友情、愛情和命運中的分合遭際皆然。

 

披著「上海小姐」繁華織綿綵帶的王琦瑤,宛如城市的宣言,把時代精神披掛在身上。她避世鄔橋遇見少年阿二,他看著她的身影,心怦怦跳著,「幾乎能聽見歌舞的餘音,尾隨而來;步入中年的王琦瑤之於懷舊的二十六歲青年「老克臘」,是上海舊時尚裡的暗香浮影,讓他心動且心痛。這兩人對王琦瑤的迷戀,無非是一種情感的投射,並不是真愛,她如一面鏡像映照著上海風情,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錦繡煙塵。

 

王安憶以細工筆描景寫情,小人物栖栖惶惶的生息、愛情與宿命,男女之間欲語還休的曖昧,同性之間唇齒相依卻又暗地裡較勁的微妙心理,無一不刻畫入微。

 

她曾在受訪時說:「在那裡面我寫了一個女人的命運,但事實上這個女人只不過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寫的其實是一個城市的故事。」在王琦瑤曲折的人生故事裡,上海的滄桑起伏、時代的迭宕變遷隨著故事的鋪展而躍然紙上。

 

性格決定了命運,隨波逐流的王琦瑤在時間的巨浪裡翻騰,注定了悲劇的一生,她對命運的屈從順服,卻像是嘲諷似的反噬她,引來了致命殺機。

 

紅顏玉殞,綿綿的餘恨且待盤旋的鴿群一代一代咕噥地傳唱,窗外的夾竹桃猶然自開自落,兀自美麗。而上海,這座城市燈紅酒綠的喧嘩與繁華落盡的寂寞,也依舊更迭著。

 

閱讀完《長恨歌》,一波波激越的情緒鼓蕩著。忽然,窗子撲撲震動起來,我拉開窗簾,幾隻鴿子倏地掠過,留下一片赭紅的天空。開了窗,涼意款款。我走進了秋天,卻走不出上海。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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