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暗淡恐怖交織的時期 5

這時汪精衛的大本營，設在法租界某區，我問悉他的真正來意的目的，無非也是汪逆的爪牙，到處拉日本留學生做他權力的班底。他轉口之間，又說：「對政治沒有興趣無關，何必過著這樣清苦的生活呢？應該改變一下生活環境，把握現實最為迫切。汪先生重視留日青年，極想廣為聯絡，每月定期一次在他公館集會一次，每月補助車馬費一千元起，(民國二十九的一千元的價值卻是很高，當時我每小時授課僅一元)。如有意兼任工作另有薪金，我們今天談到此，願為考慮，迅速給我回音。」且緊握著我的手，現出和善的微笑而去。可說是晴天霹靂，震撼一顆疲憊脆弱的心田。我是留日的青年，但我自幼即對日本心懷敵意，我不是喜歡日本而去是想學習他一點東西。因此對他認識更為透徹。因此，明白他的侵略野心日盛一日。有許多跡象可以找到答案。
我國軍民抗戰正在進行，他敵軍炮火威力遠超過我之上，唯一的對抗力量，無非全民的動員，沒有前方，也沒有後面，不分點與線，都有我們的愛國愛家的忠勇鬥士在一步一步保衛國土。戰鬥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血腥遍野，是同胞，是親人，是為國而壯烈犧牲的國軍將士，我們千萬不能背棄愛國的忠誠，更不能見到事實殘酷而置之於度外，我們是人，理應有人的觀念，有人的人格，更要有人的尊嚴。愛國必須在此時此地應該有肯切的表示。
自我平生蒙受流離顛沛遭遇的苦難；猶點點在心頭，雖苟延殘喘，寄身於此，乃受體弱所困，無法投入殺敵行列，已感寢食難安，未能及時盡到我中華兒女的天職，愧對國家及盡忠的先烈志士。抗敵的先鋒雖遠，但抗敵的壯志豪氣，仍在胸前圍繞，呼喊！我雖陷入生活煎熬的苦境，豈容有改我的意志，瘋狂偷生，是叛逆的無恥行為，原該立刻予以駁斥，拒絕，但深知棲身於此無保障的地方，是非不分，暗淡不明，生命安危在於旦夕之間，怎不叫人心驚肉跳呢？因此種種，只有委屈求全，婉轉以求苟安待機而變了。
雖然開始，我逃在槍聲隆隆之前，未嗅到血腥，但又回到被沖洗過的上海，一個經炮火摧殘後的戰場，滿目瘡痍。有些親朋故舊，多慘遭危運。國仇，家恨，耿耿於懷。每念及此，漫漫長夜，翻覆難眠，任餓死於此，亦不為誘惑所逞。後來我苦於敷衍應付，只有採迴避之策。原都是準時返家進餐，後來只有餓著肚子，變更時間遲晚回家。因他都是在回家進餐時趕到，但此策未見成效，他有常期等候的毅力與恆心，這或許是有過特殊訓練的吧！痴痴地等，默默地把握機會，好比是警探一般。以時間來換取成功，以耐心來擊破窮困，以勇氣不餒的精神來完成使命，這個模式，不是汪逆的特務又是什麼。我愈想愈擔憂，愈想愈可怕，如果，拒絕了他，後果又該如何？被恐懼籠罩著，頓成驚弓之鳥。倍增心酸，一籌莫展，浩嘆時乎命乎！老天為何迫我走上條絕無人性的狹路！我不甘心，受環境惡勢的擺佈，力求解脫目前遭遇的窘境。
路是有，可以作你的選擇，不過有它基本條件。這是要慎重的思考，不能輕意決定。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漫長的歲月中，也不知誤失多少，和一些錯誤的估計。今後再不能重蹈過去的覆轍了。這時內子在懷孕中，一個極大的牽掛，也是行動上一大阻撓。她有一顆和我同樣的心志，還有她不讓鬚眉的愛國的熱血，當滬戰開始，她放下教鞭，與紅粉知己，攜手並肩走入抗戰殺敵的行列為護士，她的意志與膽量是值讚譽。當然對我的一切言行，都有深切了解，給我不少的鼓勵和計謀。我們之間，合作無間，因此增加我與環境苦戰的勇氣與決心。她是位默默少語言的忠實伴侶，也是不可缺的家庭主婦。做到女人，妻子，民族的優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