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白色讀號－－致苦難的柬埔寨及未來　　穆仙弦

胭脂國的旗海曾波浪了半壁天
自退潮入叢林，也很久了
黑衣人被恐懼鎖住的眼神
世紀末，自由的金鑰匙仍解不開

無辜已死，血汗已乾，憤怒失去了聲帶
掘出土的悼念為誰控訴誰
陽光輕輕把死亡照亮
溫暖了戰區的喘息
溫暖了觀光客的旅行
溫暖了新政府的士兵和全世界的冷顫
但，被戰爭揪出去解剖的黑衣人
陽光溫暖不了你們比冰原更冷白的臉龐
在無音的殺戮場上是永遠沈靜的睡了
生命全符合要求的白骨了
百萬顆悲哀咧著牙苦笑
苦笑聲是滿口憤怒的蟻叫
和平的墊腳石竟是一窟窟白顱骨

白顱骨，父母吵架時任意摔碎的白瓷碗
此刻養父母正舉辦露天的碎瓷器展覽會
而我們一步一朵花的夢呀在哪裡
笑眼瞇出的兩道彩虹
童子們花瓣般的小手小腳呢
戰爭已押走一山河的斷手與殘腿
一億塊防步兵地雷依然全世界設哨
多少肉色血成白色，多少生命活在死亡
看炮彈地雷串成文字
聽慘叫哭聲發為注音
戰爭寫下多厚的血書啊
一座萬人塚只是一粒小小的白色讀號
戰爭你為什麼不寫句號

祈禱呀祈禱，向未來，建世界為牧場
我們是羊，愛是春草，幸福是草香
鄉野上如幼稚園生的小花們又探出頭來
樹林間組成合唱團的鳥兒們又高歌
坦克車發射氣球
戰鬥機投下糖果
踩到地雷會響起樂聲
邂逅顏容會見到微笑
和平寫牧羊的樂譜詩篇
文字是一片片草原隨微風搖擺歌唱
注音是一顆顆情心圍火堆跳舞鼓掌
七原色讀號，一田田花圃噴花香
我們在和平的音樂嘉年華會
攤土地為紙，牽手成譜線，一身一音符

註一：柬埔寨，多災多難的國家。一九四一到四五年間曾被泰日兩軍佔領，戰後重為法國殖民地，一九五三年抗法成功，獨立後由施亞努執政，至一九七○年美越交戰又波及無辜的柬埔寨。該國陸軍中將龍諾推翻施亞努政權，將其國號「柬埔寨王國」改稱「高棉共和國」，大量美援使龍諾政府更貪污腐敗，簡稱「赤柬」的反龍諾暴動份子在越共支持下，於一九七五年入主中央，成立由波爾布特領導的新政權，一直到一九七九年，短短四年間，柬埔寨人民至少被屠殺了一百多萬人，此為最保守估計，一說為三百多萬人。

註二：施亞努曾對赤柬號以「高棉胭脂」。

註三：據估計，全世界至今仍約有一億顆以上的防步兵地雷埋在各地慢性謀殺人類。

      ──1999年獲第二十一屆鹽分地帶文學創作獎詩獎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