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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8 08:08:00瀏覽460|回應0|推薦41 | |
極短篇 - 愛情自由權(上)
這是一支古老的民族,族內法典嚴令:「不得對外透漏我族之名稱與位置,違者上死座受死。」 推究此令緣由,在遠遠不可考的過去,該族對外族的戰爭中失利,遺留族人外逃之後,由長老團明定此令,並毀去與外族戰爭相關的所有文字記載。數百年後,曾經與此族相關的各民族全因戰火、惡鬥而滅絕,遺留的文獻相當有限。
古老法典的智慧確保了該族的延續,卻也讓人對他們幾乎一無所知,外界只好以「不知族」稱之,所在位置不明確、所存史料不清楚、族名不知。 法典延續先人智慧,長久以來,由長老團擔任法典的守護者,關於族人的統治,族內法典載明:「坐上王座可得王權,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先人真跡刻在一張焦黑的長形原木桌上,紙張出現後,才以透墨拓印成冊。
長老團通常不會干擾坐上王座的過程,只認可其結果是否依法典規範,維護王權之正當性。有意爭取王權的貴族會幫子女栽培「死衛」,即從小一同長大的同年夥伴,成年時,依其願誓死守護「衛主」之安全。
芙伊仁王登上王座十六年,卻在一夜失去王權,女兒芙伊格蘿逃亡了五年…… 五年前那個黑夜,天上無月無雲,事前無風無浪,王權遭到挑戰,奪權者的死衛攻得太突然,保護芙伊仁王的死衛幾乎都犧牲了,親信皆被囚禁。 徹夜兵荒馬亂,芙伊仁王只來得及帶著獨生女,芙伊格蘿,匆忙偽裝逃出城外,身旁隨行的只有一名最資深的死衛,芙伊大衛,與死衛之子,大衛森。 四個人在叢林中躲藏不知幾日夜,芙伊仁王的背上中了箭,血流不止,惡犬追兵緊逼在後…… 淡淡月光,暗夜叢林,貓頭鷹的叫唳無比淒厲,引人惴慄心懼,若能摸黑走出這叢林的盡頭,又小心避開險峻深谷,即可逃出不知族地域的邊界。 芙伊仁王抬起頭,望了望灑落葉隙間的朦朧月光,低頭輕嘆:「唉!我的王權與生命都來到了盡頭……大衛,我要拜託你一事,在我斷氣之後,你幫我一刀殺了芙伊格蘿,與我一起埋在土裡,別讓芙伊格蘿被骯髒的惡犬追兵欺凌……」 芙伊大衛聽了眉頭深鎖,慎重回話:「我的芙伊仁王,我的芙伊格蘿,切勿輕易放棄,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如果能找到自由座,得到長老團認可的自由權,就沒人有權再追捕你們了。」 芙伊仁王聽了只低頭垂眉,似乎陷入無盡的思考,身旁的芙伊格蘿察覺不對勁,蹲下伸手輕拍,怎料芙伊仁王的身子側傾一倒,眼皮半睜,已然氣絕。
芙伊格蘿溫柔輕撫,幫倒下的父親瞑目,跪坐在地上,潸然落淚:「大衛叔叔,你快殺了我!我想要跟我的父親一起葬在這兒。」 芙伊大衛臉上嚴肅哀戚,躬身奉令後,緩緩抽出了腰間長刀,眼見就要動手。
一旁的大衛森瞬間瞪大雙眼,移步到芙伊格蘿的身前,雙拳緊握,欲言又止。 芙伊大衛不由得一驚,橫刀在前,出聲問:「大衛森,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現在要阻止我嗎?」 大衛森怯怯張口:「爸,你不是說……切勿輕易放棄,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如果能找到自由座……我不想讓柔弱美麗的芙伊格蘿……死在這兒。」 芙伊大衛表情雖嚴肅,卻略略點頭,厲聲再問:「大衛森!我是在問你,你現在要阻止我殺了芙伊格蘿,是嗎?你要回答我!」 大衛森不過是個少年,卻勇敢挺直身子,紅著眼眶,開口多了些自信:「是的!我不想讓芙伊格蘿被人殺了,她……」 若認真細數,芙伊大衛如此問了第三次,語氣異樣陰沉:「所以,你膽敢阻止你的父親殺了芙伊格蘿,是這樣嗎?」 大衛森毫無畏懼,怒眼點頭:「是的!我不要,我不要芙伊格蘿被人殺了,父親你如果真的要動手,我……我只好站出來阻止你。」
芙伊大衛仰起頭,望著月光,話中嚴肅,卻帶著親切:「我曾經立誓,成了芙伊仁王的死衛,這一生必須聽命芙伊仁王。你如果要阻止我殺芙伊格蘿,那就立誓成為芙伊格蘿的死衛吧!」 大衛森抽出腰刀,在自己手臂上畫出血痕,仰頭望月,朗聲發誓:「月光在上,我,大衛森,立誓成為芙伊格蘿的死衛,一生守護芙伊格蘿的安全!」 芙伊大衛欣然一笑,讚道:「好,好孩子!月光在上,你不再是大衛森,死衛就是跟著衛主之姓,從此,你該自稱芙伊衛森。我身上刀傷不輕,肯定打不過你,你就保護芙伊格蘿逃出這叢林,去找自由座吧!我要親手埋了親愛的芙伊仁王,再將惡犬追兵引到叢林邊緣的深谷,活該一起摔死……」 「爸,不要……」 但芙伊大衛目光堅定:「你已經立誓成為芙伊衛森,去做你該做的事!我是芙伊大衛,就讓我做完我該做的事!願天上月光……永遠在此照映我的芙伊仁王。」 擋不住淚流滿面,芙伊格蘿也柔聲相勸:「大衛叔叔,不如我們一起走……」
芙伊大衛轉過身,開始在地上掘土,嘴裡兀自說著:「我的芙伊格蘿,請原諒我不再守護妳,不過芙伊衛森一定會是很好的死衛,可以保妳安好。而我曾經身為他的父親,私心請求妳也要好好對待芙伊衛森,你們兩人趕快離開這裡吧!月光有限,不可浪費,說更多恐怕耽誤更多。願天上月光……照亮妳路途前方!」 芙伊衛森輕輕拉起芙伊格蘿的手臂,轉身往叢林的盡頭走去,兩人的身形消失在濛濛月影之中。月色溶溶這當下,兩人不過才十四歲,為了自由,不再回頭。
月光依舊,照得兩人身形漸高、影子漸長,攜手踏盡風塵,五年過去了…… 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仍在不知族地域的邊界奔走,尋找自由座究竟在何處。 所幸芙伊仁王的作風親民,受人愛戴,雖然失去王權多年,不少族人耿耿在心,願意在暗中幫助芙伊格蘿躲藏民間。 新王令在年初頒行各地,全族追捕芙伊仁王、芙伊格蘿、死衛之子,不得違令! 千不幸萬不幸,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在邊境村莊的餐館落腳,竟被劫財小賊下藥迷昏,該村智者不欲介入王權之爭,趕緊將這兩人運走,交由族內長老處置。
不知族邊境的不知名山麓,幽暗洞穴之內,幾盞微光小燈如月暈照映一張長形的焦黑原木桌,桌邊坐了五、六位長老,這洞內是王權也管不到的隱蔽地點。 芙伊衛森被綑綁在地,漸漸甦醒,耳邊聽到了長老們的討論聲,微微睜眼,隱約看見芙伊格蘿孤自站在原木桌旁,她的手臂上裹了治傷紗布,似乎安好。 「這兩個人一直四處尋找自由座?竟然傻傻找了五年?」 「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仍深深刻在這桌上,可惜我們族內的自由座……」 「咦?躺在地上這隻……芙伊格蘿的死衛是不是醒了?千萬要小心!」 芙伊衛森的雙手被粗繩綑綁,但他深深吸一口氣,使蠻勁一掙,繃斷了手腕上的粗繩,翻身從地板一跳,輕輕踏在原木桌上,在桌角邊奪來一把尖刀,抵住一位胖長老的咽喉處。一連串動作發生在眨眼之間,芙伊衛森以凶狠目光掃過原木桌周邊眾位長老,威嚇之意毋須開口。
一位長老說話了:「你大概是芙伊大衛之子,名字是大衛森,身手實在了得!」 芙伊衛森冷冷地回答:「我早就不是這名字,我已經成了芙伊衛森,是芙伊格蘿的死衛!日日夜夜守護著芙伊格蘿!若有人要殺害芙伊……」 一位女長老驚聲插嘴:「哦?就是你……你一直日日夜夜守護著芙伊格蘿?」 芙伊衛森依然冷冷地回答:「正是,若有人要殺害芙伊格蘿,必須先殺死我。」 大長老揮一揮雙手:「嗯,好!原來你已是芙伊衛森,不過……這兒並沒有人要殺害芙伊格蘿!所以,你可否把刀子放下來,並且從桌子上下來,好嗎?這一張焦黑原木桌擺在這洞穴幾千年,刻有族內法典悠久歷史,竟被你亂跳亂踩!」
芙伊衛森半蹲在原木桌上,先是傻眼,漸漸自覺慚愧,晃了晃手上尖刀,望了望眾位長老,嘴上仍不肯認輸:「不好……只有芙伊格蘿可以命令我。」 站在微光小燈旁的芙伊格蘿只好下令:「芙伊衛森!快放開這位長老,你也趕快從桌子上下來,這樣非常非常不禮貌,刀子可以先留著。」 芙伊衛森縱身一個跟斗翻轉,已從原木桌上輕巧落在芙伊格蘿的身側,他這飛躍之姿凌空越過整個長形桌面,此舉威脅到這焦黑原木桌旁所有長老的安全,幾位黑衣護衛從洞穴深處奔過來,意圖拿下芙伊衛森。
大長老高舉手掌示意,尚未出聲,黑衣護衛已全數退開,躲回洞穴幽暗之處。 芙伊衛森耍弄起奪來的尖刀,說也奇怪,那尖刀如一尾銀亮的活魚一般,在芙伊衛森的雙臂之間輕靈游走,如漩渦流暢,亮晃晃的刀光在眾長老眼前反射旋繞,炫惑閃耀,引起數聲驚歎,連躲在暗處的黑衣護衛也有人為之詫異。 撩亂刀光中,不知哪位長老開口:「既然你們兩人都清醒了,精神也正常,我們將在此宣告,長老團共同討論之後,關於處置芙伊格蘿及其死衛的決定。」
大長老朗聲宣告:「現在,你們兩個可以趕快逃去族外,暫時不會有人攔阻。」 炫目如幻的刀光猛地落下來,芙伊衛森差點兒沒拿穩,彎腰再低手一抄,將尖刀藏在身上不知何處。這宣告太過出人意料,洞穴內的空氣沉寂了好一陣子。 雲明 2025.8.9. 微光小燈旁,芙伊格蘿眨了眨雙眼,明眸絕色,微微側頭,望向芙伊衛森。 芙伊衛森的嘴角只淺淺一動,這兩人之間以不為人知的微暗號悄悄溝通。
過了一會兒,芙伊衛森的臉上現出千般不願,卻客氣說出:「真是對不起!懇求各位長老原諒我……方才一切一切……非常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大長老點頭憋笑,看出了剛剛的微暗號大概是芙伊格蘿逼著這死衛低頭道歉。
芙伊衛森俯首躬身發問:「請長老告訴我,為什麼又會放我們逃到族外?」 長老們左右互望,最後由女長老開口:「早上治療芙伊格蘿的時候,我發現……多了小小的心跳聲,她已經懷了新生命!若你這個死衛一直日日夜夜守護著她,那麼這新生命必定是你的孩子了。」
「啊?真的?」芙伊衛森與芙伊格蘿同聲訝異,側身貼近相觸,手指親暱牽纏,又顯得惶惶無措。兩人之間情事竟被長老發現,且突然在原木桌上說出。 大長老全看在眼裡,不禁搖頭:「你們兩個人?居然如此相愛一起……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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