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家裡禁止養動物，我和弟弟偷渡一隻小貓回來，不到幾天就被逐出大門，兩人抱著小寶貝到處託孤，終於找到一位「妹妹還沒斷奶」的同學。

    小學三年級，母親買回一些蛤蜊，浸了水準備煮湯。我偷幾只過來，養在便當盒裡。這麼小的寵物，不占空間、不亂排泄，果然通過母親核准。

    領到飼養牌照後，每天放學第一件娛樂，就是欣賞蛤蜊吐出肥肥嫩嫩的白肉，趁牠們門戶大開時，用指頭碰一下，看牠們一個個又縮進殼裡，真有趣。

    有一天，學校生物課講到水生貝類，說貝類可以利用人工植入方式，培養出珍珠。於是，我回家按照課本的說法，準備幾顆小珠子，趁牠們張嘴，一個一個餵進去。滿懷希望等了幾個鐘頭，結果沒「養」出珍珠，蛤蜊們全暴斃了。

    此後又養過一杯小蝦子、一小瓶大肚魚。隨著每天換水，漸漸都被溜回水池去了。

    有一天，媽媽在桌子上發現一個會動的小紙袋，湊近一看，裡面竟有一團土黃色的東西。甭說了，這又是我們的傑作。等媽媽開始喜歡上這兩隻天竺鼠，我們才跑出來自首。

    不過母親言明在先，以後寵物的吃喝拉撒全由我們負責。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們成天在學校上課，這些事兒還不都落到母親身上了。

    每天放學，我和弟弟輪流到附近郊區割些嫩草回來。人還沒進門，寶貝們老遠就嗅到是主人回家了，唧唧唧叫個不停，從來沒錯認過。

    我們把青草放在籠子上，或者懸得高高的，看牠們站起來，挺著圓圓的肚子，舔啊舔，終於吃到了。這時候，可以趁機摸牠軟軟的鼻子，拍牠胖胖的屁股，牠會順勢偎在你手心，舒服得像個嬰兒。

    有一次弟弟拍得用力點，竟然被賞了一記有聲屁！

    噗噗和屁屁，這是牠們的名字。平日吃飽即睡、睡飽又吃，由於缺乏運動，走路好像穿了開襠褲，溫溫鈍鈍，跑不到幾步就一屁股坐下來，拍一下牠挪一下，再拍一下牠才滾開一點點。

    這時候，屁屁和噗噗應該最需要健身器材了。

    於是，我的畫板變成牠們的滑梯，積木變成牠們的合歡山，地球儀上面裝了旋轉木馬，坦克車則改成牠們的遊覽車。

    接著，還把牠們帶到學校郊遊。

    星期天，校園裡有遛狗的小姐、遛貓的先生、以及遛鳥的老爺爺，我和弟弟也各拉一輛(天竺鼠)娃娃車，四處遛達兼觀光；有時經過草地和池塘，麻雀們也不怕生，紛紛落下來打招呼，順便撿我們吃剩的餅乾屑。平日上課時，就把屁屁、噗噗藏在便當袋裡，或者繫到教室旁邊的大樹下，任牠們吃草吃到飽，下課了再出去陪牠倆玩上幾回。

    於是，同學們的寵物也跟著出籠了，藏在口袋裡的無尾鱉、帽子裡的小樹蛙、鉛筆盒裡的胖蟋蟀，全都亮相了。

    不過老師警告，再帶寵物到學校就要沒收！所以展示幾次後，屁屁、噗噗又回到家中蹲苦窯。

    後來牠們愈長愈胖，食量也愈大，父親見我們只顧著割草摘葉孝敬鼠輩，國語數學全丟到一邊，終於下了最後通牒：再不拿去送人，就把牠們全宰了。

    爸爸說得到做得到，因為屁屁噗噗看來的確肉質鮮美、營養好吃。要不看在是寵物的分上，爸早就動牠們腦筋了。

    這回我們抱著寶貝到處託孤，終於找到一位「小貓小狗都還沒斷奶」的同學。

    每到假日，我們往這位同學家跑，看見牠們偎在母貓或母狗懷裡，有時還和其他小仔仔分一杯羹，那種幸福模樣真教人艷羨。

    後來小學畢業，那位同學要搬進公寓了。我和弟弟領回寵物，再次奔走，不知經了幾手，總算安置到一位朋友的鄉下親戚家。這下終於放心了。但不到半年，又接獲通知：屁屁、噗噗喜獲麟兒，如今已成十四口之家，再不想辦法，就快擠不下了。

    我們領回一窩小寶寶，終日惶惶替牠們找新家。於是，賣零食的阿伯、種菜的阿嬤、養雞的歐巴桑，以及許多同學家，全充滿了唧唧聲。

    如今，到底是第幾代了？我也數不清，橫豎是，如果哪天在校園裡見到有人遛天竺鼠，那說不定就是我家小屁屁或小噗噗的曾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