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電視的旅遊頻道，金髮的帥哥廚師在加州的頂級超市尋找到府下廚的對象，剛補習回來的兒子倒了杯牛奶也坐下，螢幕上的廚師正選著鵝肝及進口魚子醬，一旁的家庭主婦看著頂級食材，樂不可支。我突然一陣心痛，轉頭幽幽地看了兒子一眼，兒子面色鐵青、大口喝光牛奶、默默起身打電腦去了。

兒子小五那年的母親節，或許是因為我才出差回來不久，兒子堅持要幫我及北上小住的母親做早餐，雖然兒子看遍《美味大挑戰》、《將太的壽司》及《妙廚老爹》等料理漫畫，但程度停留在動口不動手的階段，為避免風險，我只點了烤牛油吐司加果醬，阿嬤早上吃素不要抹牛油，還恩准他自由運用冰箱裡我從國外帶回的一盎司裝天然果醬組。兒子領命興沖沖入廚房，還警告我們不得越雷池一步。

廚房不時傳來雜音，甚至有瓶罐墜地聲，母親擔心地問要不要進去看看，我已有心理準備要收拾善後。成果上桌，小三角形的烤吐司上塗著色彩繽紛的果醬、用速食包煮成的玉米濃湯，還貼心幫阿嬤泡了碗素食燕麥片，出乎意料的賞心悅目。兒子被誇的裂嘴傻笑，我注意到他衣領處有顆疑似透明的黑珍珠，隨口問了，兒子說：「有罐藍莓果醬壞掉了，變成一顆顆的臭泡泡，丟了。」

不祥的預感罩頂，我衝到廚房垃圾筒一探，傾斜的小罐裡尚有數顆殘存，若不是母親阻擋，我真的會送入口。我問兒子瓶蓋上有條大魚，怎麼會當成果醬呢？兒子振振有詞回答：「阿嬤喝的燕麥片也有個白髮老先生圖案，跟燕麥片也無關啊；還有妳用來擦腳的乳液瓶上畫的是草莓跟樹葉…」

好小子，怎麼突然變的這麼機靈、舉一反三起來了，氣急的我開始語無倫次：「那你也學英文了，難道不知道C—A—V—I—A—R就是魚子醬的意思」，兒子覺得很委屈︰「媽，我才小學五年級耶！」

母親看不下去：「東西壞掉就該丟掉，跟小孩子吵什麼？」，那時我才體會到俗諺「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痛。怎麼能讓節儉的母親知道，一罐不到三十公克的魚子醬要價壹百多美元再加上曼哈頓昂貴的計程車資。不但出差期間，屢屢被同行的老闆當成跟客戶會談前的開場白，間接炫耀員工待遇之優厚，最慘的是我那年的年度調薪幅度創歷史之新低。

我還是吃到了蘇聯裏海的珍貴魚子醬 — 兒子衣領上的那一顆。若問我滋味如何？借用蘇芮的一首歌，那就是《心痛的感覺》，好昂貴的代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