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著他的話，是嗎？

原來快樂不是像每天訂購的報紙或羊奶，會在固定的時間裡自動送到家門口。那麼，老是標榜著快樂無所不在的理論，莫非是騙人的?   

「知道嗎？妳剛進來的那年，我們都打賭當天可不可以看到妳的笑容。雖然妳很少笑，但是我們都認為妳笑起來很迷人，會讓男人心癢。」 

『不會吧，我這麼嚴肅嗎？』 

「不是嚴肅，是神秘。只有在笑的時候才像是卸下了防備，妳那種單純的笑容才讓男人有勇氣踏前一步靠近妳。」 

『你應該去當詩人的，原來當年我會跟你在一起，全是被你的花言巧語騙了。』她笑了，在電話這頭。 

「哈…。說真的，我喜歡看到妳快樂，即使不能用情人的身分陪妳走下去，我還是喜歡妳的笑容。」 

『我沒有不快樂，只是…。』她覺得奇怪，幹嘛大家老要說她不快樂。 

「只是忘了怎麼快樂，是吧？」 

『知道啦，要-快-樂！我記住了，你不要像個老太婆嘮嘮叨叨的。而且，不要對過往的情人太溫柔，小心你女朋友吃醋。』她一邊玩著手機上的掛飾，一邊沒好氣的說著。 

「她啊，前天還聊起妳。」 

『喔…，幫我問候她吧。藥，就麻煩你。我喉嚨痛了，改天再聊。』

掛上電話，閃躲了話題。攤在沙發上，左手按在扁桃腺上，右手拿著酒杯輕輕搖晃著，澄黃地液體像輕飄而起連旖，擺盪在心頭上。 

他的女友？

翻閱著過往的記憶，試圖勾勒那女孩的名字與輪廓。

是叫小潼嗎？好像是吧…，他們好像是叫她小潼。

是個小她兩屆的學妹，很柔順的女孩，有著大大的眼睛和梨窩，一般男人都喜歡的那種。聲音甜甜的，披著一頭烏黑的長髮，然後總是微微的笑著，像朵茉莉。

對她而言，卻從來不會想注意這樣的女生，總覺得校園中隨便一抓就一把，她沒有放在眼裡也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那女孩當天的眼神，她卻牢牢記住了。

是那眼神驅離了她的快樂嗎？ 

和阿唐分手三個月後，小潼來找她。

「學姊，妳好。我叫小潼，是小妳兩屆A班的學妹。」女孩擋在她的跟前，她從樓梯上跑下來，差點撞上女孩。 

「我想跟妳談談阿唐學長。」 

『他怎麼了？』

她第一次正視女孩的面容，她想不起來系上有這個學妹，毫無印象。 

「我現在是他的女朋友。」 

『哦~，我跟他分手了，沒有甚麼好談的。』她手上的書沈甸甸的像心上那挪不開的石頭，壓迫著她的靈魂甚至軀體。 

「學姊，請妳幫我~!」女孩在她離去的身後喊著。 

那聲音像是一種魔力的膠水，膠著她的腳步，邁不開前進的步伐。
她回過頭沒見到這學妹有離開的意願，有點尷尬，只好說：『花園那邊等我ㄧ下，我去交代一點事就過來。』 

女孩安靜地坐在階梯上，看到她過來時，放下膝上的書，站了起來。 

『妳想談甚麼？』她問，那仲夏午後的烈陽曬過了一半的樓梯，讓人有點暈。 

「學姊，我跟阿唐學長是在你們分手後才在一起的。」 

『這不用跟我報告，我說過我跟他分手了，他跟誰在一起與我無關。』她把身體靠在一邊的樹幹上，女孩見勢也坐了下來。 

「但是…，學姊，妳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很喜歡學姊，妳好耀眼。報到那天妳來帶我們班，我就想有一天我想變成跟學姊一樣。」小潼喜悅的說著，像是滿懷希望的小孩。 

她突然覺得很混亂，這時自己該說謝謝？還是應該笑一笑表達善意？

這樣算是甚麼，男朋友的交接大會嗎？學姊交接給學妹…？

她無奈的笑了笑。 

「所以，我不希望學姊誤會。」 

『放心，我沒有誤會。妳是特地要跟我解釋這件事嗎？』她問。 

「這是其中之一，我知道阿唐…，阿唐學長他還愛著妳。」 

『我跟他分手了。』她挪開眼神，堅定的說。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陪在他身邊，我知道學姊這樣的女生是沒有人能取代的，但是我喜歡阿唐，我知道他現在也喜歡我。但是…。」小潼低下了頭，額上的瀏海像無力垂落的翅膀。 

『但是甚麼？』 

「但是，是學姊，阿唐愛的是學姊，不是別的女生。只要學姊一個眼神，阿唐就會動心的。」 

騙肖耶！眼前的學妹是不是把自己神化了？

她也是女人，怎會不懂女孩話中的意思，又怎會不懂女人在愛情中對於競爭者的複雜情緒呢？ 

拍了拍她的肩，她說：『第一、我跟阿唐分手了。第二、我跟阿唐分手了。第三、我跟阿唐分手了。我講了三遍，夠慎重了。學妹，事實就是，我知道我跟他分手了。』 

「學姊，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只是…。」 

『我知道，不用說了，好好愛阿唐，他是個好男人。』拎起地上的書，她轉身離去，女孩的眼神交錯的情緒，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眼神。 

那種眼神，灼熱燃燒，充滿佔有充滿勇氣，叫做戀愛。

而自己感到厭煩，厭煩嬌弱的女人前來宣示主權，好像自己霸佔了男人不放。

搞什麼啊！

「shit!」她狠狠在心裡咒罵阿唐，腳邊一顆石子踢得恨天遠。

她想起最懶惰的阿唐，居然剛在電話中回應著說要去倒垃圾…。
好像嘲笑自己終究失去男人的溫柔，啊…頭好痛…。

喝下最後一口梅酒，含在嘴裡直到溫度失去。

她關上身邊的哪一盞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