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晚餐後，老闆捧出一大紙箱的煙火給我們，說在這麼美麗的星光之下，在夏日的海濱，不放煙火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所以拿出了所有我們所能想像的煙火給我們。

彼得‧潘興奮地脹紅臉，搶過老闆的紙箱一溜煙就飛奔到海邊，我和老爹喘吁吁地跟上，而等不及我們到臨的彼得‧潘早就排了一排煙筒，拿著老闆準備的線香一一點燃引線。

就在我和老爹不敢置信的驚喜中，七彩的光花便衝天而上，燦爛奪目的煙火呈現出一個多姿的夢境。

遞來我手中的仙女棒，從頂端爆出金色的，雪片型及八角蛛網似的光點，像是握在我手裡的金色煙火。一閃一閃地在沙粒上跳著眩目而且迷人的舞蹈，白色的貝殼沙染上亮金色的光暈。

突然間，炸裂在半空裡的煙火爆出一圈紅色的流星，流星墜下的位子又閃成鮮綠色的光雨，那陣火花形成的雨雲中又蛻變成藍金色的漩渦。

那陣光亮一閃而逝，一瞬間我的心臟彷彿也被擊痛，眼眶裡倏然泛出熱意……

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遺忘了，原來「感動」是這樣子深刻的情緒……

彼得‧潘看著一陣一陣變化的煙火而興奮地跳躍著，口中不時發出既驚又喜的叫聲。

老爹手裡的仙女棒不知何時悄悄地熄滅了，變成黑墨似的金屬條。他看著手裡的仙女棒殘骸，嘴角浮現的笑意突然間帶著一種寂寞的憂傷……

他輕輕地坐在沙灘上，抬頭看著深藍色的夜空，數不清的星子一眨一眨，星光燦爛地連銀河似乎都能讓人伸手碰觸似的。

我手裡的仙女棒也靜靜地沉默下來。看看它，又看看老爹，我跟著在他身邊也坐下。

彼得‧潘開始玩起衝天炮，起起落落的炸裂聲讓今夜的沙灘格外熱鬧，但不知為何卻更加襯出這海濱不加修飾的安靜。

涼涼的夜風從陸地往海面吹去，接續白晝海風的工作，將陸地綠林的爽朗氣味帶至水波的領域中。

「我曾經聽過，天上每一個星星都代表一個希望。」

老爹指著星空一字一字地說著，「北極星更是希望的領航員，每個人都曾經在星光之中找尋它的行跡，好用來確定自己的方向。可是……」

老爹低頭掬起一些貝殼沙，「那墜落人間的星星又是什麼呢？」

我看著從老爹指縫間滑落的星砂，猜著它的意義，「迷惑？失望？」

「不，是遺忘。」

彼得‧潘突然站在我和老爹面前，唇角冷淡地笑著，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誚。雖然他就站在我面前，但突然間又好像離得非常遠，讓人覺得陌生而且害怕……

「落至人間的星星代表的是被人給遺忘的記憶。」

他從短褲口袋中拿出並拋來一個小玻璃瓶。反射性地我就將小瓶子接在手裡，那是一個約莫小指長，直徑一點五公分的小瓶子。

「將妳手裡的星砂傾入瓶中，也許妳可以聽見一些有趣的事或是一首被主人遺忘的歌曲。」

背對著星光的彼得‧潘顯得莫測高深猜不出他的思緒，和平時他開朗天真的模樣截然不同，然而這二種面貌卻又同時存在於他身上。

我緩緩地將玻璃瓶貼近耳畔，從瓶子裡傳出細細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