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啊，跳隻舞吧！

歐式自助餐廳中人往人往的，系上的謝師宴正揭開序幕。北歐原木長型桌上舖上白色桌巾，中央擺放幾盆切花，鮮艷欲滴的百合笑吟吟地微吐清芬，濃綠的葵葉襯托出花瓣的清新。

大大的水晶缽中盛著水果酒，漂浮在酒液中的是繽紛的水果丁，載沉載浮，逗弄人的食欲，在巨型水晶燈飾光輝下閃閃發光，缽緣上的檸檬切片，漫溢的淡淡的香氛。

「嗯，還不錯嘛。不枉我們交了這麼多錢。」

你以叉子叉起磁盤上的冷盤前菜，涼泮海蜇皮似乎還滿對你的口味，你手中的托盤上還貪心地堆放了成塔的食料。沾上千島醬的生菜沙拉，邊邊放了幾片龍蝦冷盤，一塊糖醋九孔，二個軍艦卷。

「妳要不要試試，他們的韃靼牛肉還不錯哩。還是妳比較喜歡日式壽司？」

「你喔。」我不敢恭維地笑了笑，「我比較喜歡手卷啦，而且我已經很飽了。」

你回我一個不以為意的笑容，這是我倆間的默契。總是以互損為樂，交換了然的神色。

我倆比普通朋友熟稔，但又不是男女朋友，若遠似近，似有又無的曖昧，樂此不疲，但是在我心中，總覺得缺少些什麼東西……

「要不要喝點飲料，我渴了。」

「謝了。」你口中塞著龍蝦肉，含糊地回應。

端了二杯雞尾酒，我走回我們在角落的位置，還差點被腳上那雙新添購的白色涼鞋給拌了拌腳，連人帶酒地灑在粉紅花崗大理地板上，好險祖上積德，平時常燒香，不然就糗大了。

從我倆站立的地方恰恰可以遍覽整個謝師宴的風景。

班際代表連袂向全系的教授敬酒，不讓老師們覺得被冷落，就算是平日口中不住批評的龜毛老頭子，掌舖之類的，也不能失了禮數……因此還得好好感謝他們的勞苦功高哩，不然就等著臭名在系上流傳百世了。

穿梭在挑高的大廳中的同級學生，脫離平時隨興的扮相，特意打扮的結果便是個個光鮮高麗，呆呆拙拙的樣貌不復見人，男生們穿了較為隨興的西裝，女孩們則成熟不少，正式套裝都出籠，面容上也添了點今夏流行的色彩，媚麗眸光顧盼流轉，柔光盪漾，晃得人都酥了……

「喂，看，大家穿得多美啊！」我指著前面的同學，你只是略微抬眼看了看，又低頭猛吃。

「不覺得很賞心悅目嗎？」我以手肘撞了下你的腰，設法把你的注意力拉來。

「只不過是換了件衣服，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俗話說，人要衣裝。別注意人家的外表啦。」你還是覺得吃東西比較重要，標準的「吃飯皇帝大」性格。

「你不覺得我今天也穿得很漂亮嗎？」

我轉了一圈。今晚身上這件可是當下最流行的細肩帶連身裙，淺淺的鵝黃色，粉粉嫩嫩的，和白晢的膚色相互輝映，同色縐紗外罩，再添一件白色針織短外衣，腳上穿著新買的白色涼鞋，好加在沒胖，不然腳上的蘿蔔又大了一圈。其實憑良心說，全身上下也只有小腿的線條能看而已……

而且還花了時間細心妝點，點了唇彩和眼影，前一晚還敷臉哩！

結果你卻看都沒看到，什麼話也沒說，真是氣煞人也。

「大哥，就算是昧著良心也好，你就說句『很漂亮』不行嗎？」我沒好氣地啐道。這個人就是這樣。

你瞟了瞟，還是不予置評的意味。我也只能翻翻白眼，無語問蒼天。

餐廳很細心地播放輕柔的舞曲，分明是藍色多瑙河，澎恰恰澎恰恰，三拍子的旋律，不少人煞有介事地相偕滑入舞池中，同班數年，說不定還不曾這麼紳士淑女地翩翩起舞哩。

幾對系對，班對深情款款地在舞台中穿梭舞移，不少人的視線便膠著在他們身上，欣羨萬分。

「真好……」

「怎麼，妳也想跳舞啊？」你的口氣有點像是在看好戲的味道。

「不，我想談戀愛。」我緊盯著舞動的人影。

「其實，談戀愛就像跳舞一樣。剛開始時跟著華爾滋的旋律，男人進一步，女人退一步，一個滑步，女人和男人並肩而行，一個轉身，女人轉了個圈，就好像剛開始的互相試探一樣，一進一退，玩著躲貓貓的遊戲。進入情況後，舞曲可能換成探戈，濃似火焰的舞步，燃燒著彼此情愛火光，灼灼燙手，互視的眸光在空中交擊碰撞，也有可能是激情的黏巴達，在拉丁狂放的律動中，身心緊貼，交換稠得化不開的蜜語……」

「神經病。」

你用冷冷的杯緣碰碰我的額頭。

「我好想談戀愛。」

「妳瘋了。」

「或許是吧。我是有點瘋狂。」我搶下你的高腳玻璃杯，一口飲盡裡頭稍嫌甜膩的水果酒，「我還想要另外的東西。」

你挑高了眉頭。倚著柱子睇著我。

「你可以陪我談一場戀愛遊戲嗎？我好想和你談一場。」

我可以想像我的表情一定很無賴，反正我也習慣了。

「我不敢保証我能愛你多久，但是此時此地的現在，我知道我想和你愛一場，我想要你的心。」

你臉上浮現一貫莫測高深的笑意。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在想，這個女人真瘋了。

不過那又如何。我唇畔亮起一朵笑花，如果人生不多幾次嘗試的話，豈不太無趣了。

「不管你的答案如何。我就是要定你的心。」

我墊起腳尖，在你頰畔偷到一個吻，無視你驚詑的瞳彩。心上泛起惡作劇得逞的快意。

我將手伸向你。背景音樂換上一首圓舞曲，抒緩的音符滑過耳際……

瞳中煥上滿溢的歡采。

「瀟灑的紳士，我有這個榮幸和你跳隻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