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誰？渡誰？

96.09.05

時至今日，中元普渡不僅在鄉間仍然是重要節目，即使在大廈林立的新開發城區，也是年度最隆重、最能聚合人氣的日子。比起區分所有權人會議（住戶大會），普渡的場子出席人數更多，而祭品豐盛，視覺上頗有美感，小紅旗飄風烈烈，一條路上若有十個社區，開車經過有如巡禮民生，行者無不放慢速度。只是，祭誰？包括未來的自己嗎？

盂蘭盆會之說久矣，不管是齋僧或齋餓鬼，都不離供養普施的意涵。畢竟，對因果之外的寃屈枉魂能予以撫慰，普渡不失為一個厚道慈愛的日子，然則何以似又充滿怖懼意識，甚至求財求名的禱念都夾雜在民間祭典中呢？友人告訴我道：民間有一說，商家拜得要更豐盛，以求生意事業更加興隆，倘真如此，則財運就變成黎民彼此心照不宣的關切了，彷彿祭品是行賄，財運是標的，目的也不在感謝過去，而在預約未來。

鳴呼，宗教民俗雖在常民中發展浸潤，但知識份子何忍只做拿香跟拜者？中國唐代文人李華的名作「弔古戰場文」揭露了野戰後孤魂無依的慘瘁！戰爭似乎永遠有必要──「沒有國，那有家」是曉之以理，「旌忠表義」是示之以名，國勢強要趁勝追擊，國勢弱要堅守卓絕，自己是永遠不吃虧的帝王！

今之資本家何遑多讓！景氣好說不可加薪，以免打擊得來不易的利潤，景氣不好更不可加薪，企業主串通媒體，鼓吹大家都不能漲價。眼前躉售物價指數的漲幅何以大過消費者物價指數？通通叫勞力成本自行吸收也。堅持消費者萬歲，沃爾瑪的信條是：「我和上帝一樣傑出，讓你們買到最便宜的商品，讓第三世界人民有工作做」，至於消費者連帶受到就業循環而減薪，這不關沃爾瑪的事！台灣處處是沃爾瑪──知識份子鼓吹全球化的美景，放任資本家利用成本差異取捨市場，放任政府對勞動基準規範鬆綁，官方則放開金融監督管理的威信，媒體明知無論為了環保或去除不當補貼，油價都該漲，卻在細節窮盡追究，放過用油大戶，而不肯吭一聲「該漲還是該漲！」眾生之慘是大家一起造的新業！

由於對於浮生業障之因果，人們不知道的永遠比知道的多，所以惶恐、懺悔隨之而生，祭人撫人也如在祭己撫己，選擇一日認真布施原是美好的事，但寄望知識份子跳脫果報、財運，在當下工作中捫心自問、奮力擲言，勿待來年依然拿香跟拜，不知誰懺，不知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