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台南荒野第八期自觀班即將開訓，召集人淑娟安排了一堂室內課程給我，講題是「河流的生命與律動」。好大一個題目啊！要在短短兩個小時完整介紹台灣的河川，肯定是不可能的任務，自古以來，河川的生成發展與人類的活動，誠然密不可分、息息相關，就河川的生命旅程中，概可略分為地質形貌篇、交通航運篇、休閒遊憩篇、河川生態篇，其他諸如經濟水利、乃至於環境污染，均可自成一子題加以發揮。無論如何，活生生的河川，滋養了萬物賴以維生的珍貴資源，則是千古不移的鐵律。

千百年來騷人墨客對河川的讚嘆之詞可謂汗牛充棟、美不勝收，李白在「將進酒」有云：「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王維「使至塞上」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描繪是大江東去，豪邁粗曠的壯觀景象。「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是李白另一首「下江陵」中，藉行舟於長江三峽時，快意流暢的奔騰之美。「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形容品德高尚的志節與情操。「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則是王維另一首形容田園生活裡，恬靜、清幽的山林美景，順手捻來的詩詞佳句，無一不與河川有關，世界上若少了河川，將是何等單調、貧乏又難以想像的情境。

人們生活飲水需要河川，農作物灌溉需要河川，魚蝦蟹貝生長需要河川，河岸的沖積平原，當然也需要河川持續不斷的輸砂能力方可形成，然而面對河川，我們又是以何種態度對待它呢？築高堤防限制河川的行走空間，以獲取最大的土地利用；建水庫水壩限制水的流向流量，以獲得最大的經濟效應；數不清的「野溪整治」將河川邊坡開膛破肚鋪上水泥，徹底摧毀了河川生態；至於未經妥適處理的工廠排放、畜牧砂石業及家庭廢水，都經由河川輸送至下游，讓河川面貌改變、導致污濁不堪，只要走一趟南部的二仁溪、三爺宮溪、嘉南大排、柴頭港溪，就可約略體會，何謂無政府狀態。

台灣河川行水區周遭土地超限利用的現象也是一大隱憂，去年知本溪「金帥飯店」倒塌情景歷歷在目，同樣與水爭地的現象在各地溫泉風景區幾乎無一例外，從北部的烏來、中部的谷關、南部的六龜、寶來到東部的知本溫泉皆是如此，最近前往南投廬山一遊，雖然 97年9月間辛樂克颱風將聯外唯一橋樑沖毀，卻依舊擋不住塔羅灣溪沿著河谷搶建的溫泉旅館，去年莫拉克颱風再度席捲河灘地的建物，只是拆除違建的工作，只有颱風帶來超大豪雨才具有執行的公權力嗎？我望著飯店外筆直的水泥護堤直切溪谷，只能祈禱老天賜福，憐憫這處已然過度開發擁擠的世外桃源。

台灣特殊的地理環境，形塑山高水急的現象，降水受季節影響甚大，且南北分佈不均，都是水資源不易留住的難題，流動的河川是活力的泉源，是雕琢大地最巧妙的藝術家，是孕育無數野生動植物的溫床，也是帶來土石流災害的隱藏者，然而河川本身無辜，「災害」只是人創造的名詞。如何親近、分享、利用河川所帶來的無窮資源，還是繫於我們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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