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半島從一頁STPM的歷史考卷上醒來，我在

筆尖旋轉的思想下疾走，如一群麋鹿躍過

不斷退後的山林，與百萬文字大軍，驅入

魅影重重的沼澤，蕃刀出沒，等著砍

英殖民者的頭，一場戰爭在紙面上等待爆破

我在，握手的手戈向海峽的港口，商貨

隨同總督的步伐漫遊向紙頁的角落，季風鼓起

把商帆拉開成獵獵的長弓，從喀爾喀答

出發，等待射殺神話和傳説

1983年，坐在英校改制的國民型中學教室，雨中

一朵大紅花攀越矮墻，探進考場整理自己的思緒

篩落的水滴裏有時光的聲音，輕輕叩響

古老的樓閣，坐在我左右前後的馬來同學

把頭埋進百年的煙塵，一個時代被縮小成

兩頁紙墨，字跡如草如蛇，蒼蒼莽莽相互交錯

閃現在記憶的背誦腦門，雲霧流蕩

搔動不安的靈魂，有人離去，有人

繼續複製故事的結果，只有教師靜靜沉默

我在斷代之間跋涉，隱隱聽到潮聲卷來

槍聲響起，在荒郊之外，扣著急促的心跳

穿過械鬥的礦場，雲低低的壓向木柵

銃眼對著銃眼，辮子與辮子纏繞出長長的日月

那年代啊，是清朝宣統還是馬來聯邦？

風沙蹲在歲月深處打轉，把頭低到

十九世紀的尾末，等著看一條條辮子靜靜出走

雨季刷過淒寒的年代，許多想像已消瘦毀壞

在史冊的標點裏，傷痛的文字殘骸滿地

更迭的星光在鐵道上沉黯下去，廢耕的夢田

如被遺棄的小站，夾在風雨的縫隙中喘氣

我讓筆尖迂回前進，循著設定的書寫流域

環視，群魂旋繞于歷史的廊柱之上，英上

留下的語言，噓唏如破碎的耳語，藏在

馬來文中間，述説著遠年的一段風煙

那年啊！如老祖母口中漏風的從前從前

或更遠，在已設好答案的歷史考卷，馬來半島

伸一伸懶腰，等待著重新被命名。那是

1983年，早晨九點，雨聲綿綿

搖醒了我二十年久已沉睡的思念

*那年的STPM，後來洩題，因此必須再重考一次，伴著東海岸十二月綿綿淒寒的雨季，那真是令人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