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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1 08:23:07瀏覽1252|回應18|推薦30 | |
拜訪王鼎鈞–4/12紐約行(二) 午餐真是豐盛!王夫人為遠道而來的文友們準備了豐富的葷素美食大餐:燉素食、炒雙木、蹄䠙青菜、滷味(滷牛肉等)、燉茄子、茶葉蛋、酸菜、刈包。還有刈包耶,那白白扁胖的刈包,內夾香菜、酸菜(可是勤儉持家的王夫人自己醃的哦)、肉片、大口一咬,咬出味蕾的印記、家鄉的思憶!我就直接站在桌旁(其實我的坐位就最靠近餐廳,嗯,這樣說明,比較不會不好意思),一個刈包•••兩個刈包•••三個刈包•••四個刈包•••最後一個刈包,我不知不覺地吃了五個刈包,真是口齒留香、餘味無窮!這炒雙木,可不是炒雙冬,它是炒黑木耳與青木爪,黑白雙片、清脆可口,是道很有創意的私房菜! 點心是鹼粽子,是王夫人前一晚特地包的、煮的!這鹼粽子,大小一致,包功紮實,切成對半立在白盤上,晶瑩剔透,長相秀人!我是少吃甜食、更很少吃鹼粽子的,在飽食之後,見到眾人享受鹼粽子的滿足樣,我也忍不住吃了半粒,是包了紅豆沙的鹼粽子,沾了蜜汁(應該是蜂蜜吧),淡甜淡鹼,彈Q爽口,好有特色的鹼粽子! 吃完美味的午餐後,繼續先前的講座! 問題二(賈明文提問):「請問鼎公,您數十年的寫作,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您如何把人生感悟、日常活動,有條理的記下來 ?」 鼎公說,他是先以寫作為職業、後以寫作為興趣。職業,就是為了錢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興趣,就是不為錢而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有些事是刻骨銘心、千迴百轉的。作家一般感性較強、記性較好,生活上如果受到折磨,寫作就是自我救贖、是心靈釋放。蚌中有沙才成珠,沙,是折磨;蚌,是作家;珠,是作品。作家對生活折磨的反芻、蒸餾、釀造、昇華,才能寫出好作品。寫作,尤其是寫回憶錄是要搜集資料的,鼎公在資料搜集上採用的是「麻雀戰術」。鼎公說,「麻雀不停的在地上找東西吃,吃下去的東西零碎細小,但是發育了整隻麻雀。我按年代先後一本一本寫,同時搜集資料的工作仍繼續進行。」 問題三(賈明文提問):「我們在寫作的過程當中,是不是也要同時多讀名人的大作呢?如果我們現在慢慢的開始寫作、開始練習,會太晚嗎 ?」 鼎公提到,一、要讀中國古典名著,現代是古典的延長。畫家大澤人「越雷池一步」[註一],他以書法的方式(古法),結合現代藝術觀念來作畫﹔二、也要讀西洋名著,中國新文學是中國文學「外遇」而生(大俠以為,鼎公這「外遇」二字用得太棒了),要繼續外遇混血繁衍,吸取西洋的精典精華,自行創作創新﹔三、更要讀當代人的作品,看看同行在做些什麼、是怎麼做的。開車、跳舞、畫展、音樂會等等,不也都是要參考同行的所做所為。寫作,永遠不會太晚(大俠的筆記延伸此句:「學習,永遠不嫌晚」)。 問題四(傅士玲提問):關於寫作,《東鳴西應》第36頁說「文學性有時候是指虛構…理想化」、第37頁寫到「回憶錄禁止這樣的理想化」,請問這個標準是否應普及所有紀實文學(傳記、報導文學)?那麼歷史小說該如何拿捏? 有著多年新聞從業經驗的鼎公先說到:「新聞記者40歲以前,寫的都是不知道的;40歲以後,知道的都不寫•••早未必好。」隨後他說,歷史要實有其事,小說可想當然耳,歷史加小說,偏歷史或偏小說、彈性很大。《三國演義》、高陽的歷史小說,歷史性大於小說性。若在歷史的環境中,創造小人物為主角,有獨立的故事與揮灑,例如,給岳飛的十二金牌,歷史不全不清之處,都是歷史小說家的想像空間,這是小說性大於歷史性(如金庸的武俠小說)。最近版的《鐵達尼號沉沒記》,沉船細節詳盡細膩,也加強了愛情故事,算是兩者兼顧。大俠鼎鳴金應的筆記:「紀實寫虛,比例不拘,各有所愛,各取所需。」 問題五(傅士玲提問):關於寫作典範,《東鳴西應》第76頁「恨我不能成為另一個汪曾祺」,能說一說對汪曾祺的評論?同一頁,立志寫小說,「認為小說家當如沈從文」,也請說一說心目中的沈從文與他的小說。 沈從文十四歲離開湘西故鄉後,就很少再回去。沈從文懷念家鄉那條沅水和水邊的人們,感情與故舊常在,為報答故鄉山水人事,他寫湘西,寫得令人悠然神往。鼎公幼時讀沈從文的自傳就有了「效顰」之心,後來讀到胡適主張小人物寫自傳,受到更大的鼓舞。受沈從文影響,鼎公寫人物,也是報答他忘不了的人物。鼎公當初的見識是,汪曾祺學沈從文,像從文沈,令他羡慕。鼎公期許所有的作家,在寫作路上,要有王德威所說的「似父、弒父、是父」三階段、三境界。「似父」階段,是選定大師,亦步亦趨,所謂「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弒父」階段,要讀得多又讀得廣,要見名山大川,是離開、超越、顛覆階段。「是父」階段,藝術內沒有忠臣孝子,「江山代有才人出,管領風騷五百年」。大俠鼎鳴金應的筆記:「拾階而登、分段而進,入境而展、跨界而翔。」 問題六(張慧玲提問):「您關懷眾生,您對中、台、美等地的年輕一輩們(包括文學、非文學的族群)的觀察、期許或警惕,有無不同之處?」 鼎公在美國看薄倖,在西東大學(雙語教程中心)、中文學校、畢業典禮看了不少年輕人。美國給鼎公的啟示是:「老年人往往是錯的」。「短篇小說之王」莫泊桑《她的一生》反映了每個人都可能面臨的窘境與絕望,鼓舞人們在不幸中,也要努力迎向希望的曙光。 此時有一插曲,可以說一說。整個講論過程,都是輕鬆隨意,不少文友都會隨時隨興的拍照,或相機、或手機、或iPad,選取最佳畫面,自由自在的拍。這時,鼎公在說談時,有一文友舉起手機對著鼎公,手機一直對著鼎公,原在說話的鼎公,對著一直對著他的手機,突然停止:「妳是在攝影嗎?」倔強的不再言語,文友也立即收起手機,鼎公才再繼續,可能也才不過二秒鐘吧!這攝影,或許令曾"與特務共舞",經歷特務的顯性騷擾、隱性困擾的鼎公,「餘悸」不是那麼容易消失吧! 問題七(潘小薇提問):「鼎公皈依基督教背後的故事或過程為何?」 鼎公從小跟著母親上教堂,十四歲歸主受洗,一生信主。《心靈與宗教信仰》有句話:「沒有牧師,沒有教會,沒有聖經,仍然有上帝。」聖經是幾時有的呢?上帝、宇宙是萬有之前就存在的吧!一本聖經,說人生、道上帝、擔苦難,詮釋宇宙,仍有不足之處,這不足之處佛教可以彌補,佛教在人際交往、銓釋人生上,處理較好。佛經可為文學的養分,值得終身咀嚼消化。鼎公曾仿佛家四弘誓願作銘以勵天下同文,銘曰:「文心無語誓願通,文路無盡誓願行,文境無上誓願登,文運無常誓願興。」 問題八(潘小薇提問):「除了不斷寫作和閱讀,有沒有其他訣竅能成為好作家?」 鼎公表示,成為好作家,有訣竅、無祕訣;有途徑、無捷徑。寫作是心靈的物質化,閱讀是把物質還原到心靈。寫作要有大說特說的能力,小說其實就是大說特說,說很多,好像什麼也沒說。寫作有共同的基礎,也有獨特的成就。作品要能留世、影響久遠,必須寫出境界。境界是有大、小、高、低之分的,海明威《老人與海》裡的那條大魚,最後「只剩下一付骨頭架了。」寫出空,寫出無,寫出人生,境界餘味,不言而喻!境界的大小高低與個人的修行有關,「卑鄙的心靈不能產生有高度的作品,狹隘的心靈不能產生有廣度的作品,膚淺的心靈不能產生有深度的作品,醜陋的心不能產生美感,低俗的心不能產生高級趣味,冷酷的心不能產生愛。一個作家除非他太不長進,他必須提升自己的心靈境界,他得「修行」。」《文學江湖》 鼎公強調境界的重要,說了不少例子,寫作的境界、人生的境界,大小高低,反應出個人的修行內涵。此點,令大俠鼎鳴金應的筆記將孔子、王國維補上。孔子的三境界:知之、好之、樂之,「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樂之者」。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裡尋他千百度,回首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五點正,司機將小巴士開來,鼎公伉儷還特地送我們出門,一同出到院前。王夫人心細體貼,還為每一人(包括司機)準備兩個鹼粽子、一個茶葉蛋,打包帶走,讓我們回程在車上吃!雖在回程,鼎公悟境話語,如溫潤的珠玉、微溫的淡酒,仍在歸人的心中! 不畏舟車路途遙, 鼎公箴言境界高, 聆聽大師取訣竅, 心靈肚皮兩飽飽。 《2014年5月12日於華府》 [註一]:大澤人認為,雷池就是規矩,做人做事不可隨便逾越,但做個藝術家,必須越雷池。凡是創作類活動,就必須有膽量去越雷池。「越雷池一步,就是質變和革命,一步之後的十步百步千步,都是小事情,就這第一步最難。」 [註二]:同車同行就是緣份,一行12人分別是:祁立曼、李文、傅士玲、賈明文、范允強、黃楚玉、英惠琦、譚煥英、譚煥芬、潘小薇、張慧玲、金慶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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