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勃又道：「大王所得玉冰只有一塊，那便是去年無王所貢，且此玉原是無王要將之獻祭於絳珠天女所用，只因想到楚王尊貴，特將此玉獻於大王作為獻祭楚國主神東皇太一，以求保庇楚國風調雨順，民安萬泰。大王必不會辜負此玉，必不會讓玉匠將之鑿琢成妃嬪玩物所用。因此，無王見此玉時，並不敢將之認成玉冰，臣下也無膽識之為玉冰。」

向勃言畢，楚王卻大笑不止，笑聲藏著任何人都能聽出的怒怨之氣，整個大廳的文武官員皆鴉雀無聲，屏息靜觀。楚王笑了半晌才止住，道：「你果然好眼力，做成這對玉墜的，果然是去無侯進貢的玉冰美玉，獨將奇玉之美深鎖祭廟之中，不讓世人共睹，真是糟蹋了上天賦予此玉的風采。而如今，寡人命宮中最好的玉匠，將此玉冰稀玉琢磨成玲瓏耳墜，佩戴在寡人愛妃的身上，讓她的美貌和雕琢後的美玉相輝映，豈不妙哉？這玉，命中注定是配美人的。」言畢，又高聲而笑。

無王默不出聲，向勃忙道：「大王說的極是。」

楚王讓鄭袖又替自己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續道：「再請向勃細看鄭妃的裙裳。」向勃聞言，便凝神細看了鄭袖的衣衫，只見一襲朱紅如丹，上面繡著極費功夫的花。那是一叢叢春天盛開的桃花。向勃看畢，暗中偷覷無王一眼，只見無王不動聲色，右手攢著什麼東西在左袖中。向勃向楚王道：「此裙裳繡功精美，素聞楚宮多有繡功精湛的繡女，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楚王冷笑一聲，道：「做這衣裳的繡錦，雖然繡功精美，然非出自我楚宮繡工之手。請再看。這桃花花瓣上的針法，卻是你們無國獨有的亂針法。」楚王瞧了一眼無王，只見無王緊閉雙唇不語，又道：「不錯，這繡錦也是出自去年無國所進貢物品之一。可認得是什麼繡錦？」

楚王的問句一拋，在寂靜的廳裡撞得空然迴響，楚王的挑釁正搧點著無國君臣的羞辱火焰。過了好一會兒，向勃道：「是無國的天錦。」「不錯。」楚王撫掌而笑道，「我聽聞天錦出自於絳祭司的織女，繡的花兒能以假亂真，有時連蟲蝶也真假不分。而這天錦又被裁成祭衣，穿在祭司身上做祭舞的舞衣，舞動起來，更是錦光生輝，美不勝收。不知這天錦做成的一身衣裳穿在寡人愛妃身上，又是如何光景？」楚王頓了頓，更道：「今晚寡人便命鄭袖穿著天錦，為無國君臣做舞，瞧瞧究竟她的飛袖舞比之無國的祭舞，又能勝出幾分？」

說罷，楚王命鄭袖戴上玉冰珠，站在廳中做舞；又命樂工備樂，歌女唱歌。下面的楚國臣子低聲議論紛紛，其中客卿陳軫的臉色最為凝重。

樂起，鄭袖翩然起舞，楚腰裊裊，一雙長袖翻飛，只聽歌女唱道：

彩蜷連兮逝飛

長袖招兮不留

問君何處去兮？

佳人待兮遠方？

隨風逐兮飄盪？

問君兮君不語

徒做雲舞兮相思

歌停，樂止，舞畢。只見兩朵紅雲飛上鄭袖雙頰，嬌喘微微地來到楚王前行禮。

「好!好!」楚王大樂，拍手讚好：「還是你的飛袖舞能解寡人千憂萬慮，當賜你美酒一杯。」兩旁婢女聽說，便上前就要倒酒，卻被楚王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