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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2 21:01:13瀏覽731|回應1|推薦20 | |
在轉彎處,座落在文石村的福建長樂鄉下,一棟烙印 『金色』意象的三層樓房,是爸爸最後的心願~蓋一棟屬於他的『母親的家』。 這房子座落在福建長樂的文石村。在《閩志》記載『地名長樂,居者安之』之意的的長樂市,枕山臨江面海,可為沐浴著濃郁閩越文化的福山寶地。而潭頭鎮地處閩江口南岸,長樂市東北部,與馬尾區僅一水之隔,且鄰靠金峰、航城、猴嶼、文岭,是長樂北鄉濱海生態重鎮,也是長樂著名的僑鄉。文石村則位于閩江口南岸突出處,俯臨大海,地勢盤旋,有馬、牛、龍、豹、蛇、獅六山拱秀,馬山曾是海防要塞,建有文石塞。爸爸的家座落獅山,僅鄰長樂市第五中學旁。 文石村有明朝原樂七年鄭和重修的天妃廟,臨天妃廟邊的『大王宮』曾有爸爸的故事。嬸婆說:『早年喪父的爸爸,十歲必需替人養鴉,由於鴉群僻鄰海沼地,晚上無處棲身,爸爸靈機一動,合指對王大宮諸神祇說:我無處睡覺,想借諸神的佛龕,於是每晚將諸神祇請下,次日歸位,而這神龕成了他的床。我踏入大王宮,深深‧深深頂禮,感恩,感恩曾經溫暖我爹的諸神菩薩。 1993年我的父親出生在這小村落,鴉片飛絮徒毒祖父,祖父變賣家當,祖母總是替人幫傭,取些剩飯餵養孩子。孩提時常聽父親說:『…年夜飯總是等著媽媽去鄰村幫傭,帶回竽頭、豆腐…來祭祖』多難的年代、貧窮生活,沒有可歸的田園…支撐無望等待,父親離開他的母親來到馬祖東犬島,那年父親才17歲。 1987年11月開放探親,父親與他的表兄妹繞道香港,趕赴第一批返鄉潮。馬祖列島屬福建省,離大陸僅一水之隔(最近距離只約八-九公里),母子確隔海相望四十年,各自過著無從存問的日子。離家時父親僅為青澀少年,祖母應尚再中年,杜甫在春望中: 【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 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 渾欲不勝簪】祖母如街道樹般淚眼等著兒子,兒子漂流者日思夜想的是家鄉與親人,如今回家了,美夢卻如母親容顏,成了骨骸;而夢中年輕的親友,也如返鄉者已是老人,怎能不斷腸? 與大伯亦是如此。堂兄依瑞說:1986年某一天,大伯叫醒他與哥哥振康,同行還有叔叔依端,他們駕駛公配漁船,聽長輩唏唏誶誶說:『藉捕鯨要去會親,所以帶著孩子…至於會親對象是誰,沒敢多說』爸爸說:『是呀!一次,基籠籍漁船到接近東引海域補漁,該船主是福建籍,大伯藉機打探他的下落,巧的是該船主認識經營『馬祖一號』的他,幾次往返之後,就代為相約在某月、某日在※※相會』原來,爸爸藉『馬祖一號』往返台馬之間,偷渡東引附近海域,私會40多年未謀面哥哥與弟弟。堂哥接續的說:『我們等了二天,剛好颱風來襲,我們失望折返…』爸爸說:『當時怕兄長兌換美金引人側目,準備幾兩黃金,一場颱風澆熄熾熱的心』,段筆與此,大伯至此未登上漁船,幾個月之後,竟在麻將桌邊昏倒中風,撒手西去,離爸爸第一次返鄉僅數個月。這是父親終生深感歉憾的事。之後,十多年對大伯孩子盡力照顧,而堂兄弟視父親如父,結成綿密往來之網,償了父親缺憾。 雁群由南方飛回,排成陣陣人字形‧爸爸成了家族八十多人中最長者。十多年來讓爸爸最快樂的事,就是歸鄉之旅‧媽媽走後,有『鐵漢』之名的父親,緊閉了四十年眼淚的閘門,自此衝破。孩子們為慰撫爸爸的心,儘管熾熱的重逢相擁的痛哭冷卻,儘管與大陸親友相聚出現了犯滅的敘述,兄弟姐妹還總是陪父親返家,尤其媽媽走後,幾乎全家浩蕩同行。爸爸不變的是對祖母深深思念,每年重陽、清明必定返鄉祭祖,於是浮現幼時為母親建造一棟屬於『母親的家』。 能幹的父親繼為每個兒子留有房子外,從2000年著手規劃,2006年完工的屋,由堂姑提供土地,妹夫家祥設計、堂哥依瑞負責監造,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尋著『小三通』路徑,往返台灣、馬祖、大陸,為了這棟房子。我好感動。八十多歲,為實現垂幕最後心願,花掉所有績蓄,不辭奔波。在封閉的島嶼上,爸爸是異數,年輕到老,總能應用逆向思考模式,提出創新的思維與見解。眺望夕陽暮色,觀賞爸爸璀璨人生,頗有『以今日之我戰昨日之我』的知決能行 三姊說『這是第幾次陪爸爸回老家?還能有幾次?…』幾年來,菊妹與華姐是陪爸爸返鄉基本班底。較上次返鄉,這次同行的我有較充裕時間,瞭解家鄉地處位置。小弟和爸爸還特地安排家族代表增佃叔叔為我領說『劉氏淵源』,堂叔增佃畢業南昌軍校,是中階解放軍,之後轉任公務員。 廚房中女眷細細碎碎說著潭頭鎮風味食物,而我在2000年真正踏入這潛入肺腑老宅時,悸動不是堂前的井,屋後的山,風中翻動的榕樹,上元節獨有紙糊木架花燈,而是從未謀面就能眼尖認出的堂兄弟,生命隱藏著來處的脈絡是這麽激越。 第四代嫡孫靖宇在這樓中跳上滑下,大哥座在屋前謙卑身影,爸爸挑了一張長椅緩緩坐下,我一言不發,望著我心中穩若泰山大岩石的父親,如今有如巨岩崩塌墜落的傷感。從十七歲閩江口出海漂流,到八十八歲馬尾入口,爸爸靠著『屋前石磨,中間的堂屋,大伯總是懶洋洋座在石磨上…..』零星片段的回憶尋找對家鄉對祖母思念,如今化做實體的行動,為早年孀居的母親蓋一棟夢中的家。 我對爸爸說:『您真是聰明,在這鄉下蓋棟百萬『好』宅,您的兒孫為了這好宅,也得每年回來幾趟…』。原來,這房子意象不是祖屋上『石獅』或這名為『母親的小屋』金色logo,而真正表述的是『臍帶之源』。 二年來經歷被人背棄,媽媽生病,離世了,我在層層剝離失落感中,游不出淚海,身心都無處展放,有如霜雪下的枯枝。從文官學院結訓,媽媽週年祭,到陪爸爸返鄉,望著爸爸背影,我是該為自己『重新開機』,一筆一劃寫下屬於父親的日記。 2009.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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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