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子不語偷靴

年輕時，涉獵許多古典筆記小說。授課時，敘說一些啟發性故事，常有意想不到的教學效果。其中，袁枚《子不語》的〈偷靴〉（註一）乙篇，是課堂上引用過的文章。日前，重讀一遍，仍感趣味橫生。

〈偷靴〉乙文所描述的騙術，是利用「唱雙簧」方法，訛詐老實人，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頗似惡作劇，不像要從別人身上騙取財物；何況，一雙人家穿過的鞋子，即使是新的，詐騙集團絕對興趣缺缺。然而，文章所描繪的情節，有如綜藝節目裡的短劇，令人莞爾。給人的啟示是：詐騙集團自古即有，於今尤烈而已！

不知從何年開始，本人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接到詐騙電話，這種老哏不僅古書早有記載，報紙也都有相關報導，加上本人腦筋清楚，不可能受騙上當。只是，今年5月，前中研院副院長劉翠溶被騙二千多萬乙事（註二），就值得探究。劉前副院長與本人同堂議事數次，但見她學識卓越、思路清晰，會被人用最簡單的方法詐騙，僅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或謂：因為你不是當事人，沒有落入實際情境，當然可以講「風涼話」；如果是你的話，也許也會受騙上當。善哉斯言！有道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若是我的帽子，被人家丟上屋頂，有人前來關心，又願意「以肩當梯」，我只有感激的份，那會想到此人另有所圖。當結局發生後，一定會覺得很好笑！很生氣！又感到狼狽。

這篇文章，是94年三等外交特考閱讀測驗試題（註三）。彼時，大家還在熱議「那兩顆子彈是真、是假」之際，命題者以此為題，或許意有所指。無怪乎！前立委朱高正說：「政治是最高明的騙術。」回想當前諸多候選人，競選時天花亂墜，當選後則又是另一副嘴臉。可憐的是，許多人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

政治上的詐術，讓社會互信不足，以致凡百庶政都僵滯不前，而造成的後果，則由騙局之外的全民所承擔。由此觀之，〈偷靴〉裡的兩人所詐得的財物，若與當前政治人物牟取的利益相比，不過是一碟小菜罷了。

註一：袁枚《子不語》的〈偷靴〉，全文如下：

   或著新靴行市上，一人向之長揖，握手寒暄。著靴者茫然曰：「素不相識。」

其人怒，笑曰：「汝著新靴，便忘故人？」掀其帽擲瓦上。著靴者疑此人醉，故酗酒。方彷徨間，又一人來，笑曰：「前客何惡戲耶？尊頭暴烈日中，何不上瓦取帽？」著靴者曰：「無梯，奈何？」其人曰：「我慣作好事，以肩當梯，與汝踏上瓦何如？」著靴者感謝。乃蹲地上，聳其肩，著靴者將上，則又怒曰：「汝太性急矣！汝帽宜惜，我衫亦宜惜，汝靴雖新，靴底泥土不少，忍污我肩上衫乎？」著靴者愧謝，脫靴交彼，以襪踏肩而上。其人持靴徑奔，取帽者高踞瓦上，勢不能下。市人以為兩人交好，故相戲也，無過問者。失靴人哀告街鄰，尋覓得梯才下，持靴者不知何處去矣。

註二：參閱http://news.ltn.com.tw/news/society/breakingnews/1325522

註三：94年三等外交特考的閱讀測驗試題如下：

(  )1、這篇「筆記小說」的主旨為：(A)作人貴直，失靴人可謂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B)金光黨詐術古已有之，應培養合理的自我防護意識  (C)穿新靴人，不應得意忘形，以致於被別人掀帽擲瓦上  (D)失靴人對善心人士協助取帽，仍應心存感激。

(  )2、著靴人為何對於別人的「掀帽擲瓦」的惡作劇沒有及時反應？(A)因沒有看清楚這位掀帽者的長相  (B)因此人酗酒，不省人事，並不值得理會  (C)喜新厭舊，因有了新靴，並不在乎一頂舊帽子  (D)被掀帽者的打躬作揖，裝作舊識，怒氣嘲笑，弄得不知所措。

(  )3、著靴人對於有人「以肩當梯」助其取帽，心存感謝，是因為：(A)此人願犧牲小我，不怕自己肩膀被靴子沾污  (B)因找不到梯子，以肩為梯，不失為救急的方法  (C)因此人「慣作好事」，與前一位惡作劇者成強烈對比  (D)因為自己靴底泥土不少，不忍沾污別人的肩膀。

(  )4、偷靴的騙局之所以得逞，下列那一個原因是關鍵？(A)利用失靴人的憨厚，以禮相待，又善用言詞營造情境，解除其心防  (B)碰到好的地形地物，方便擲帽作梯的作案模式  (C)利用鬧市人多吵雜，容易掩飾自己的身分  (D)兩人皆屬飛毛腿，動作乾淨俐落。

(  )5、下面對小說中人物的描述，那一項不合小說的情節？(A)第一個歹徒儼然一副熱情有禮的「故人」模樣  (B)第二個歹徒貌似古道熱腸的善心人士  (C)小說主角在兩個歹徒裝模作樣擺弄下，始終都是一個老實無辜的受害者  (D)小說主角一定是鄉下人，穿了新靴，便忘了故人，不該懷疑前一個歹徒是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