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溝

        三、四百年前，大陸東南沿海移民來台謀生，有所謂：「十去，六死，三留，一回頭」之諺語，意思是：10個人中有6個葬身海底，1個人後悔不去了，只有3個人安全抵達台灣，以此用來說明渡過海峽的艱難，其中以「黑水溝」被形容最為險惡。

        我對前述諺語，始終感到半信半疑，照此說10人有6人罹難，若真有這麼高的失事率，來台移民也就不會接踵而至。早年，先民只知台灣海峽有一股洋流，但正確位置在那裡？流向如何？卻說不出所以然。1697年，浙江人郁永河奉命來台採硫，在他所著的《裨海紀遊》乙書便說：「臺灣海道，惟黑水溝最險，自北流南，不知源出何所，海水正碧，溝水獨黑如墨，勢又稍窳，故謂之溝。廣約百里，湍流迅駛……渡溝良久，聞鉦鼓作於舶間，舟師來告：『望見澎湖矣！』」意思是說，黑水溝由北往南流，不知從那裡來？洋流稍低海面，流速湍急。過了黑水溝，就看到澎湖了！

        讀地理課時，知道西太平洋有兩股洋流，從日本沿大陸東南海面，由北往南流的叫「親潮」；從菲律賓由南往北流的叫「黑潮」，黑潮流經台灣分東西兩支北上，西邊的一支到澎湖又分東西兩支北上，郁永河所說的黑水溝，就是澎湖西邊的一支，而且流向也說錯。其實，真正險惡的是澎湖東邊的一支，這也是澎湖早為漢人所開發，而台灣卻在明朝末年才有漢人前來開墾的原因。郁永河離開澎湖後，一天內很平順地抵達鹿耳門，並未被東邊的黑水溝所阻。郁永河從廈門到台南，總共花了四天四夜。如今，有了衛星空照，澎湖東邊的黑水溝（澎湖水道）便看得一清二楚。

        郁永河當時從大陸要到台灣來，同行者共12艘，他說：「余念同行十二船未至……同至者僅得半，餘或遲三五日至七八日，最後一舟逾十日始至，友人僕在焉。訊其故，曰：『風也』。余曰：『同日同行，又同水道，何汝一舟獨異？』曰：『海風無定，亦不一例；常有兩舟並行，一變而此順彼逆，福禍攸分，此中似有鬼神司之，遑計遲速乎？』」由12艘全部抵達可知，只要選對季節、了解風向，再加上集體行動、彼此照應，渡台固然有相當風險，但也不至於「十去六死」的地步。

        附帶一提的是：日本國立科學博物館教授海部陽介認為：日本人祖先是從海上而來，有可能是經由航海從台灣遷徙過去。2016年，他推動「跨越黑潮-復現3萬年前台灣沖繩航海計畫」，模擬3萬年前人類渡海的工具－草船，並嘗試以人力划槳，從沖繩的與那國島出發，前往距離75公里的西表島，最後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