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第三次上課，我缺席了。工作開會開到七點半，實在趕不及上素描課。我對於內心裡隱約如釋重負的感覺有點訝異，我應該是喜歡上素描課的，怎麼缺席這件事讓我好像有點兒高興的感覺呢？是上週「石頭」給的陰影吧？

　　九月二十六日，重新調整交通，走辛亥隧道，終於沒遲到了。辛亥隧道是我熟悉的路，我以往一向通過這裡進出市中心的。這是告訴我，最熟悉的道路才是通往目的地的捷徑嗎？

　　一進教室，熱心的班長和同學們把上週大家畫的鹿作品貼在黑板上。十幾隻看起來很像，但卻丰姿不同的鹿一字排開，我好驚訝同學們的功力，只用四色碳金筆就能描繪出栩栩如生的棕色鹿。有點竊喜還好上週沒來，我一定畫不出這樣姿態的鹿的。

　　今天老師帶了列印成A4尺寸的小女孩彩色照片，這是今天的標的。工具還是一樣黑、白、咖啡、磚紅四色碳金筆，還有一張色紙。

　　我一拿到照片，就快速的臨摹，因為我不希望沒畫完而變成回家作業了。我看見有同學拿著筆比畫著，就像電視劇中畫家拿筆丈量什麼比例的模樣。我沒學過，不知道如何比畫，只是迅速下筆勾勒臉型與衣服輪廓，一下子就畫好大概，可是接下來不知要如何上色。

　　老師此時開始示範如何描繪立體的臉，她拿筆量著照片中小女孩臉蛋的垂直距離，再平移到畫紙上；斜斜地比出眉毛、眼睛、鼻子與嘴巴原來是平行的關係……老師三兩下就畫出立體的臉。我回頭審視我的畫，原來不成比例，手嫌小了，兩隻眼睛的斜度不一……我的「差不多畫法」處處都有破綻。

　　老師一一指導同學，許久未輪到我這兒。我擔心畫不完，乾脆直接上色，因為畫得像不像不重要，我只求「差不多」就好。

　　時間分秒消逝，下課時間到了，大家都還沒畫完，老師也還未指導到我這邊，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差不多」畫好了。

　　老師問大家是要回家繼續完成，還是下週繼續畫？有人說回家畫完，有人說下週再畫。我是這個社團的新學生，不好意思說話，但是我其實真想說下週再畫。幸好，老師英明，決定下週上課再畫。幸好！如果我帶回家，只會原封不動再帶來而已。

　　十月二日，上週大家的畫作已經攤在椅子上等著主人去認領。要不是我有在上週的畫紙上簽名，我完全無法認出哪一張是我的。經過一週現實的摧殘，我對於一週前的作品僅剩模糊的記憶。

　　今天老師示範了上色的技巧，我上週已經心急上了色，再看老師的解說與示範，我的差不多畫法真是隨興（隨便）得很，但也無妨，我只是來畫畫的，畫成怎樣都沒關係。

　　大家埋首專心畫畫，我也裝模作樣地隨意為小女孩上粧。一頭黑髮絲，我懶得一條一條描，索性用指腹把黑色抹開。可是看見同學們成形的髮絲，果真欲速則不達。我希望出現一絲絲的頭髮，老師幫我調整補強，但木已成舟，那整團黑髮其實跟我的頭髮沒兩樣了，老師也這樣跟我說。

　　這個可愛的小女孩還是「成形」了。我的心裡突然好羨慕小女孩的單純，這個年紀什麼都不懂，無憂無慮的，真好。可是我想不想再回到我的小女孩的年代呢？不，我一點都不想。好不容易走到中年了，我不想再重複走一遭。

　　純真的世界固然令人嚮往，但是現實是，誰能有一輩子純真的世界呢？

　　我與畫中的小女孩一起度過了兩週素描課裡純真的世界，純真已經收藏在我心底。未來偶爾拿出來回味品嚐時，我會記得我們曾經共度過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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