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當然是喜劇片﹐當時看了覺得很好笑﹐但是絲毫不以為這是真的。想不到 現在自己居然也患了勞伯狄尼洛的毛病﹐動不動就掉眼淚﹐真是丟臉極 了﹗

最近全家去看《悲慘世界》。本來外孫艾比想去看《霍比特人﹕意外旅程》﹐但我堅持全家一齊看個 老少咸宜的電影。不是說霍比特人不夠老少咸宜﹐可一演要演三小時﹐實在太長了﹐ 小孫女蕾亞第一個撐不住。艾比說不過我﹐同意去看《悲慘世界》。

結果居然看了《悲慘世界》首映第一場。因為滿座﹐全家都分開坐。我一個人坐在第四排。電影看到一半﹐就聽到旁邊有稀裡 糊魯的怪聲。尋聲看去﹐隔壁的一個老頭哭得簡直不像樣子。我還想怎麼有這樣脆 弱的人﹐太丟臉了﹗等了一會﹐又聽到稀裡糊魯的怪聲。我尋找了半天﹐才發現不 是別人﹐是自己在哭。

《悲慘世界》的影評兩極﹐喜歡的人非常喜歡﹐不喜歡的人簡直恨透了。我分析自 己喜歡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我從來暗中同情左派但又不敢採取行動﹐所以一輩子都 是所謂「安樂椅的左派」﹐類似舊俄時期的羅亭「思想的巨人﹑行動的侏儒」之類 的人物。一看到《悲慘世界》﹐尤其聽到那首主題曲〈請聽人們在歌唱〉﹐想到咨 爾多士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就流下感動慚愧的眼淚。

《悲慘世界》奇特之處﹐是明顯表現對左派的同情。小說是如此 (所以當時這部小 說並未得到法國文評家的青睞)﹐音樂劇也是唯一的一部可以在百老匯上演的音樂劇﹐ 居然在舞台上面出現紅旗的。主題曲〈請聽人們在歌唱〉的歌詞和曲﹐都和 〈國際歌〉﹑〈馬賽曲〉這些歌曲有相通之處﹐也難怪有些保守的評論家不喜歡。

《悲慘世界》的原曲雖是法文﹐電影的歌詞都根據後來在英美演出唱紅的英文版。網 路上有人翻譯〈請聽人們在歌唱〉的英文歌詞成中文﹐但是翻譯得太爛﹐而且根本 不能唱﹐一看就是不懂得唱歌的人翻譯的。下面是我的翻譯。

請聽人們在歌唱
唱出了內心的憤怒
這是受苦者的歌聲
從此不願再為奴

當你心臟的跳動
回應那戰鼓聲連綿
等待新的生命來臨到明天

加入革命的行列
勇敢和我齊拼命
堅守血肉的長城
理想世界要來臨
為了自由戰鬥到底才會贏

原文是﹕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the sound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 comes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Beyond the barricade
is there a world you love to see
Then join in the fight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老王賣瓜﹐翻譯這歌詞不容易的﹐既要照顧到原意﹐又要合乎歌曲的節拍﹐還要保持押韻﹗最難的是第三段。英文歌詞第一句提到crusade是基督徒的十字軍聖戰。法國原來是天主教國家﹐所以用crusade沒錯。我譯為沒有宗教色彩的「革命的行列」。

第二句的barricade指巴黎人民揭竿而起反抗暴政﹐自帶槍支在街頭搭起的臨時防禦工事。所以現在美國憲法第二增補款賦予人民擁槍的權利﹐其實繼承法國大革命的傳統。可嘆自由﹑平等﹑博愛的理想到美國都變質了。

barricade本來就是個隱喻﹐我譯為「血肉的長城」讓人自然聯想到〈義勇軍進行曲〉。最後一句「戰鬥到底才會贏」應該會讓人聯想到台灣歌曲〈愛拼才會贏〉。其實原歌詞還有一段﹐因為提到法蘭西比較不合普世價值﹐被我省略掉。

看完《悲慘世界》的電影﹐艾比立刻迷上這條歌﹐在家裡無時無刻不在哼﹐把女兒 煩死。想不到跑來我家﹐她發現我也隨時在哼﹐才明白祖孫原是一坵之貉。

(原載2013年2月7日聯副)

注一﹕〈請聽人們在歌唱〉主題曲在《悲慘世界》十週年倫敦紀念演出謝幕時﹐由十七個國家飾演尚萬強的男高音上臺每人各唱一句。尤其最後從挪威到美國六位男高音越唱越慷慨激昂﹐真是最精彩的壓軸演出。

注二﹕2013年八月四日台北凱道約二十萬人白衣送服兵役時被虐死的洪仲丘﹐同聲 唱吳易澄醫生作台語版「你敢有聽著咱的歌」 (還有另外一個「全民抗暴」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