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壢某大學中文系演講﹐坐計程車去有點貴﹐我決定到台北火車站搭火車。

「到中壢嗎﹖十一點十三分有一班區間車﹐坐不坐﹖」售票員問我。我很興奮猛點頭。售票員大概有點奇怪為什麼我會這樣快樂﹐特別再追問一句﹕「是區間車哦﹐坐不坐﹖」

當然坐﹗區間車﹐多久沒有聽過這個名稱了。從前沒有注意﹐現在明白區間車其實是很富有想像力的名稱﹐就好像哈里波特到魔法學校的月臺是九又四分之三月臺﹐區間車也有類似的味道。區間車就是和正常班車走同樣的路線﹐但是有的站不停﹐正常班車不停的小站卻會停的火車。為什麼不坐呢﹖說不定我也會在不同凡響的地方下車。

果然區間車比正常的火車要短三分之二﹐裡面坐的不是通學生就是老年人。區間車空調失靈﹐或者有空調故意不開大﹐車廂裡特別悶熱。老年人都昏昏欲睡﹐年輕人倒是興致勃勃﹐不一會就跟著隨身聽的搖滾樂跳起舞來。

區間車從哪個國家首先開始我不清楚﹐很可能是英國﹐究竟蒸汽機是英國人瓦特發明的﹐最早造火車的也是英國。從前的火車道都是單軌﹐如果班次太多﹐搞不好兩輛火車會對撞。尤其有了區間車﹐很可能天下大亂。所以英國人發明一個簡單的法子。一輛火車要從甲站到乙站﹐火車駕駛員必須從甲站管理員的手裡拿到一個木棍或木圈﹐叫做token﹐到了乙站再交還給乙站的管理員。token就是證物﹑標記的意思。所以沒有token﹐就表示沒有路權﹐就不能上路。後來的電腦通訊網路協定也使用類似的辦法﹐並且沿用token的名稱。直到現在﹐蘇格蘭鄉下的火車還用token為證。

其實現在除了搞電腦通訊網路協定的﹐一般人誰也不知道token是什麼﹐但是年紀大些的倒可能知道六零年代有一個搖滾樂團叫做Tokens﹐他們的代表作就是The Lion Sleeps Tonight。這首歌改編自非洲歌曲﹐實在好聽。近來美國公視台看準熟年歌迷的荷包鼓鼓﹐紛紛把六零年代的搖滾樂團請出來唱老歌﹐順便為電視臺募捐﹐當然包括Tokens。我一直以為「今夜獅子睡了」的主唱是女孩﹐等到Tokens出場才明白是個大男生﹐當然現在不是大男生了﹐應該稱為小老頭。這是我自己糊塗﹐因為六零年代的搖滾樂團的主唱沒有女歌手﹐所以都是用假聲男扮女唱歌﹐女歌手出頭還是最近的事。

區間車上面的年輕人聽的應該是台客搖滾樂吧﹖年輕人又跳又蹦﹐一位染成滿頭白髮的少女和三位戴眼鏡彼此長得極像的黃髮小男生擠成一堆﹐簡直像從日本漫畫裡面活生生蹦出來。他們是去魔法學校嗎﹖但是四個人才坐了兩站就在樹林站下車﹐反而令我微感失望。轉念一想﹐在樹林站下車是對的﹐也許神奇的地方和獅子就在樹林裡。再往車窗外看﹐努力找尋四人的蹤跡﹐他們早已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