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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04 08:26:27瀏覽633|回應0|推薦7 | |
12 那是位居四樓的公寓,小而雅致,裝潢採取淺黃色調,和諧柔美。客廳有台大鋼琴,鋼琴一頭堆了疊樂譜,另一頭則立置一尊木刻的維納斯半身像。她坐到鋼琴前,手指嫻熟地滑過琴鍵,輕盈靈活,彈奏的是『玫瑰頌』,琴音悠揚悅耳。樂音中,我想起她告訴我,她姨媽一家人都回南部度假去了,如果我肯陪她,她將好好謝我。奏畢,我心中高興莫名,於是又播放音樂,相擁起舞。她恬靜地貼靠我。曲調悠柔。腳步愈來愈慢,愈來愈小,漸漸,對立不動了。我摟住她的細腰,情不自禁的吻她。室內幽暗,窗外陰沉,天空的灰雲厚重且低,像隨時會落雨。我擁著她進臥房。邪惡的慾望在腦海翻騰,理智告誡我: 『自制!』 然而我手竟不聽使喚的在她起伏的胸口游移。她閉眼張嘴,細細呼喚。突然我瘋了一樣,不顧一切的壓上去,不管她抓緊我腦後的頭髮,不住的喊叫: 『不要!不要!』 靜,靜得彷彿連空氣也有些走樣,我茫然地望向床邊梳妝台的大鏡中的自己,越瞧越不像,有如陌生人。曾經敗退的良知再度活躍起來,道德感尖銳的譴責著我。我為自己做下的壞事,感到空前的罪惡、後悔與絕望。我好痛恨自己未能自制,痛苦得抓緊頭髮,恨不得撕裂腦殼。她雙眼掛著淚水,癡癡望我,彷如有說不出的怨,有說不出的話語,是那樣淒苦那樣美,我全身血液立時往頭頂衝,愧疚得捶打胸口。她反而拉住我,安慰著我。 『對不起。』 我喉嚨發乾,沙啞的、極辛苦的擠出三個字,我實在找不出更能表明內咎的話。我小孩一樣,惶恐的趴在她身上,她手指溫柔地捲玩我被汗水濡濕的頭髮: 『不要再說了。』 沒再說話,倦意襲來,睏意慢慢爬上眼簾,眼皮沉重。 等鬧鐘響時,已經黃昏了。唱機恰巧流洩出我喜愛的柴可夫斯基,降B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如詩如幻。窗外,雨大約是落過了,微弱無力的夕陽猶眷戀群山,不肯下去。她說她好怕。女人總是疑心疑鬼,那會這麼巧?我不信,不過經她一說,也教我不安起來。 天色欲暗未暗,襯托出山的龐大黑影。候車時,她踮起腳尖為我整理衣領,這種無微不至的溫柔使我飄飄然,有如可以和太空人一樣的顛倒過來,在天空漫步。 『你看,都這樣了,我還能不對你好麼?』 她偎靠我,並用溫暖的小手包住我冰冷的手掌: 『我要為你勾雙手套。』 路上行人稀少,我擁住她,膽大的吻她面頰,她踮起腳尖,臉靠上來,回報一吻,有種甜甜的感覺跳進我心中。 車來了,她慌忙告訴我: 『派你一項作業。』 我聽不懂她的意思,疑惑的望著她。 『想我。』她俏皮的說。 我上了車,她嘴裏猶不知唸些什麼的笑著朝我揮手。她身影越來越小,拐過彎,人一下消失,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問號: 『是否愛她?』 這問題彷彿簡單得可笑,然而我思索又思索,竟回答不上來。 ──原刊1979年5月《皇冠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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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