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無可比擬 ◎許其正
——鄒岳漢的《母與子》賞析
2016-07-17更生日報四方文學週刊
散文詩在台灣曾經引起相當的爭議。不久前,一位相當知名的詩人學者,還大剌剌地否定散文詩的存在。日前筆者在一個談論散文詩的場合,聽到有人說,黎巴嫩詩人紀伯倫寫的不是散文詩,蘇聯詩人屠格涅夫寫的和印度詩人泰戈爾寫的也不是,明明紀伯倫在美國出版的散文詩集標明是散文詩——紀後來入美國籍,他還是說不是,只有他認定的波特來爾才是。其實,散文詩在國際間早已被公認了。西班牙詩人希梅尼茲就是以散文詩集《小白驢與我》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一九五六年)的,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也以他的詩集《吉檀迦利》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一九一三年),其散文詩集《新月集》、《漂鳥集》、《採果集》等則風行於世,而屠格涅夫的散文詩早為全世界詩壇所公認。——當然,不可否認,魯迅的【野草】初次出版因收在散文集裡被歸類為散文沒錯。我的《珠串》出版時(一九九一/四 漢藝色研文化事業有限公司)也被歸類為小品文。這跟當時出版社有關。或為銷路,或為錯認。其實世界上寫散文詩的詩人多了,隨便舉就可以舉出一大串:美國的惠特曼、亨利.戴維.梭羅、伊爾莎白.比肖普、W.S默、詹姆士.賴特,法國的阿波里奈爾、阿拉貢、絮佩維埃爾、珍.馬爾里厄、勒內.夏爾,英國的布萊克,日本的東山魁夷、大岡信,蘇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索忍尼辛,瑞典的托馬斯.特蘭斯特羅默,加拿大的邁克爾.布落克,德國的紀德、君特.格拉斯,奧地利的格奧爾格.拉特拉爾……太多了。不勝枚舉。
散文詩我寫得很早,有記錄可查的,最早是一九六一年六月十六日發表在聯合副刊的【小巷】。其後,我一直沒放棄,只是斷斷續續,沒專力從事就是了。大概是一九八○年代,我幾乎寫到沉迷的地步,自訂每週一首,以一張六百字稿紙為度,乃有《珠串》的出版。——當然已發表沒結集成書的還有不少。就是那段時期,我誤打誤撞地撞上了湖南益陽出版的詩刊《散文詩》。就這樣,我認識了該刊創辦人兼主編鄒岳漢。我現在把收在他一九九七年四月出版的散文詩集《青春樹下》裡的這首《母與子》提出來,和大家分享:
母與子
母馬前邊拉車,很辛苦;小駒子跟在後面玩,不辛苦。
毛茸茸的小駒子一路撒著歡呢,牠不知道將來牠自己也會要拉車。
上坡了。老馬拚力拉也拉不動,一記響鞭落下來,尖瘦的屁股上頓時綻開一枝殷紅的花骨朵。
四蹄使勁刨。打滑。前蹄跪了下去,膝蓋在砂石上蹭磨出了血,沉重的軛套壓在頸胛上,掙扎不起來。
小馬還當是母親躺下哺乳呢,湊過來沒長齊牙的嘴,掀動那對滴血的乳頭。
老馬回過頭,眼睛潮了:牠知道小駒子長大了,也會像牠一樣拉著一架沉重的車,在血裡淚裡奔走一輩子。
這首散文詩,與屠格涅夫那首散文詩【麻雀】有異曲同工之妙,主旨都在突顯母愛的偉大。【麻雀】寫的是,在一條林間小徑上,他的獵犬突然停步不前。仔細一看,原來有一隻麻雀一次次從空中飛下,作勢要啄那隻獵犬。再仔細察看,原來那是一隻母麻雀。牠之拚了命要去啄狗,是為了衛護牠的小孩——小麻雀。母麻雀和獵犬相持了好一會兒,獵犬終於掉頭走了。想想,獵犬是多麼凶,多麼可怕,母麻雀竟敢逆鱗與之鬥,為的是什麼?為的是愛——愛牠的寶貝!正是所謂的「為母則強」!
這樣的一首散文詩,叫人感動不已,感動到眼淚都要滴下。這樣的散文詩,有誰說不是詩?
散文詩,以散文的形式,把詩意突顯出來,或許可以表現用一般的詩或文所不能表現的,而且比詩更感人。這首【母與子】是最好的例子,屠格涅夫那首【麻雀】也是。誰能否認散文詩的存在?
其實,經這些年來,經過不少人的努力書寫,散文詩已漸漸為一般讀者接受;現在台灣已有不少詩刊也刊登散文詩了。這是很好的現象。期待散文詩的發煌起飛。
小貼士:鄒岳漢,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生於湖南益陽,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九八三年底創辦《散文詩》雜誌,為華文界第一本公開發行的散文詩期刊。這份期刊除刊載一般散文詩創作,每期還刊有散文詩寫作理論、寫作技巧及外國散文詩簡介,也辦散文詩競賽與通訊散文詩寫作指導,發行量極大,原來是月刊,後來發展到有週刊,還出版學生專版,並付稿費,雙創詩刊之最。他一直擔任該刊社長兼主編,直到退休,現在還被遴聘出任多種語文的國際性詩刊「世界詩人」季刊藝術顧問。著有散文詩集《啟明星》、《時光之外》及《青春樹下》等,入選《文藝湘軍百家文庫》(鄒岳漢、劉定中卷)。另著有新詩集《遠去的帆》,並編著詩選集等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