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下廚,想念自己作菜的味道;
於是套上拖鞋出門,買了兩塊豆腐和一顆苦瓜後返家,
準備為自己滷些東西,
迎接第三十七天。
滷豆腐和苦瓜是媽媽的拿手好菜,
我們總會等待在鍋邊,
直到她說「關火」的剎時,
豆腐和苦瓜就會瞬間迅速的縮減--被我們吃光啦!
不記得上次吃到媽媽親手做這道菜是什麼時候了,
好長一段時間,獨自住在外頭的我自己煮飯給自己吃。
七月一日,小弟大學指考。
前一個月,母親打電話給我;
她很少打給我,除非是小弟有事時才會主動和我聯絡;
這次也不例外,在經歷小弟於推甄面試時演出的失蹤記後,
她要我在七月一日和二日回家陪他考試。
我愛我的弟弟,
所以我希望他能為自己作出選擇,而不是要我們逼著他做什麼事;
如果他選擇離開考場,我願意陪他一起面對接下來得負上的責任,
但我希望他開心的扛下自己的決定,我希望他學著負責和長大,
即使吃苦,也都是有益。
我告訴她不行,除了不想逼迫弟弟外,還因為自己的論文口試在即;
但母親在一哭二鬧後又說出:「你不會要我求妳吧!」
在如此完美的情緒勒索下,我向她回應:「那這樣端午假期我就沒辦法回家了。」
自以為使出殺手鐗便能除去她不合理的要求,
沒想到換來的卻只是母親乾脆的說:「好吧!那端午節妳就不要回來了。」
那道聲音敲碎了我的企圖,好像也打碎了我對母親的最後依戀。
端午假期在研究室寫作的我,
面帶微笑的回答每一個問我為什麼沒有回家的人事情的始末,
但心裡卻著實的難受且有著深深的無奈。
當秀特地在端午當晚上蒸了粽子帶到研究室給我過節時,
因開心有粽子可以吃而大叫的我,在心裡卻默默流下兩行眼淚。
愈靠近七月一日我的心就愈不安;
因為論文寫作的過程並不順利,
即便是我每天在研究室裡待到十二點才回家也沒有太大的助益。
我打給二姐,希望她能代我陪小弟考試,
在她告知她當天有班、也不想請假陪考時,
我難過的滴下眼淚。
事情最終的結局是,二姐還是請了假陪小弟考試,
但卻也是厄運的開始。
七月四日,三十七天前,
小弟和母親為生活上的事大吵一架,
陪考事件成為這紛爭的起火點。
清晨兩點,爭吵結束時,
我接到母親不明究理又歇斯底里怒吼的電話,
說是我為了不想陪考,而造謠破壞她對小弟的一番苦心。
我沒有想過一位母親會說這樣的話,但卻也不意外;
向來我就是母親情緒的出口,
當她難過時會對著我吃下大量安眠藥佯言自殺,
當她有需求時會朝我走來,以弱勢的角色向我開口,
她一向都知道只有我不會拒絕她,
因為我總是放棄許多事以符合她的期待。
母親對我的誤會來自於小弟和二姐的說辭,
瞭解原因的這兩個人也沒有人向母親解釋。
於是我歷經三十七天不和家裡聯絡的日子,
也有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的打算。
燙嘴的苦瓜很入味,是我喜歡的口味;
待湯汁燒乾後的豆腐底部微焦,是我最喜愛的口感,
母親總是能把豆腐滷的很嫩、很嫩,不過卻不是我的菜。
我靜靜的吃完這鍋豆腐與苦瓜,
享受自己產出的好味道。
我燒飯給自己,希望好吃的味道能讓自己看見未來的路。
我總是期待母親的味道,期待她烹煮我喜歡的菜餚,
卻忘了自己也能燒得一手好菜。
我不勇敢,沒能按下電話號碼撥回家,也沒能適時的為自己拒理力爭;
但在吃完自己煮出的豆腐與苦瓜後,
我決定,靜靜的等待,
等待自己餵食自己,等待自己內心復原的力量,
等待自己看見自己,等待自己長出真實的勇敢;
或許還不知道得等上多少個三十七天,
但我決定等待,
等待自己能用作飯的手,燒出美味生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