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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18 14:15:41瀏覽929|回應0|推薦3 | |
觀看城市的方式 這個禮拜閱讀了三個文本—電影《艾蜜莉的異想世界》、電視影集《慾望城市》、短篇小說吉本‧包娜娜的〈新婚〉(”Newlywed”)—三個文本,三個城市(巴黎、紐約與東京)。如果說這三個文本有個共同的關注,我覺得這發生在這三個都會的三個文本,都在探索一種安全觀看城市以及安全閱讀人群的辦法。 都會中往來的人群向來同時帶有一種獨特的誘惑,卻也隱含著一種未知的危險。閱讀城市的人很想看清楚這些往來匆忙的人群,還有藏身在他們背後的每一段故事,你不會知道這些人的面孔代表了什麼樣的思緒,因此,你受到了誘惑,想看清楚這些表情與思緒。但是這些匆促的表情卻也是充滿未知數,想看清楚一點,卻又害怕在趨前觀看的過程中受了傷害。 十九世紀的波特萊爾與二十世紀的班雅明選擇在巴黎華麗的拱廊中當個遊閒(flâneur)的觀看者,隱身漫步在蒐羅來自世界各地珍品名店的拱廊中,他們取得一個安全而悠閒的觀看角度。但是,對於當代的都會遊閒者呢?什麼樣的觀看角度會是在二十一世紀當代都會中「安全」的觀看方式? 照相簿與記憶的追尋——觀看《艾蜜莉的異想世界》 吵雜的巴黎車站,往來人群的身影看似模糊,卻又是那麼的熟悉。這些影像看似陌生,卻又是精準如複製腦海記憶一般的精確。城市中往來人群有著什麼面孔?有著什麼心情與不為人知的故事?沒有人真正知道,只有快照機留下看似短暫卻又永恆的記憶得以窺見往來人群的秘密。 快照機在電影《艾蜜莉的異想世界》中重覆出現多次,故事情節的推進也幾乎圍繞在快照機周邊展開,在人來嚷往的車站有快照機的身影,天橋一旁的角落也看得到它。電影中巴黎城市中四處可見的自動快照機,委身在往來人群動線的邊陲。雖然體積龐大,但或許是外表的不起眼,或是人們早已習慣漠視他的存在,鮮少有人駐足觀看。也只有在有需要的時候會有人投下幾枚硬幣,幾秒內送出四張快照留下記憶;或者,是提供像艾蜜莉這樣的人一座拾荒冒險的天堂。快照無須底片,無須留下任何記錄可供以後複製,只能滿足在城市走動中當下的需求。滿意的,馬上提供實際的用途;不滿意的,也無須煩惱,雙手一撕,這幾張失敗的作品一樣馬上化為碎紙,永遠消失在拍照者的記憶中,也永遠消失在走動的人群中。 但是,在都市中走動,為什麼需要拍快照?為什麼要留下得以確認身份的記憶? 如果說快照提供一種在城市走動中迅速留下身份記憶的廉價選擇,那麼這樣的身份必定是無須長久留存的記憶,事實上也無法長久留存,因此不需要留下任何往後可供回憶的紀錄,也不需要在以後提醒拍攝者所留下身份記憶,剎那間的永恆對於往來的面孔,並不是他們在意的。就像是在一旁觀看往來走動的人群,這些人群的面孔,以及面孔之下隱藏的心情,快速流動,瞬間即過,都是無須關心的片段影像。 但是,四張連續的快照,每一格看似不同的個體,卻又是如此的相似地連結在一起。但是每一格看似迅速消耗的商品,卻又往往在拍照者不及準備或是不注意的情況下,可能還在搔首弄姿,可能眼睛剛好閉上,這樣的影像儘管不受青睞,卻留下紀錄都會人群更為真實的影像。 城市走動的人群身影,就像是流散在快照機底座縫隙中被遺忘的快照碎片,飄散四處,無法拼湊成像。如果人來人往的巴黎車站中需要留下影像,那必定是為了留下得以記錄身份的依據。但是這樣的影像紀錄卻是不受珍視的消耗品,因為不珍惜,所以無須留下底片,照片用掉了就沒了,不滿意也好,滿意也罷,這四格影像就這麼被留了下來,記錄人群在都會走動當下的浮光掠影,儘管這些碎裂的影像無人聞問。 火車站裡的自動照相機,記錄下城市中往來人群中最即時的記憶。透過撿拾並拼湊這些被撕裂的照片,得以安全地觀看並想像城市往來人群的樣貌。透過觀察這些拼湊的影像,艾蜜莉得以如此近距離地觀看都會眾生,卻又保有安全的距離與想像空間。 在艾蜜莉的異想世界中,艾蜜莉透過照相簿拼湊的大頭照重建他對人群的記憶,這樣的距離安全到足以產生浪漫的遐想,也足以安全到隨時可以抽身回到原來的世界。 城市與鄉村——觀看《慾望城市》 在電視影集《慾望城市》中,四位時髦女子生存在紐約大都會琳瑯滿目的品牌消費與五光十色的社交生活。如果說有女性都會遊閒者的可能?是否這四位悠遊穿梭都會的時髦女子,就是女性的遊閒者(flâneuse)? 她們熟悉這座城市的遊戲規則,瞭解都會中各個邊陲卻又安全的角落。她們身著名牌,幽雅地穿梭在這些邊陲卻又充滿誘惑的俱樂部中,儘管周邊總是圍繞著陌生的人群,他們總是可以群聚在安全的角落,觀看人群,並且放心地享樂。座落在都會邊緣的聲色誘惑對她們總是充滿了無法抵抗的誘惑,看似充滿未知的危險,但是對熟知都會遊戲規則的她們來說,這些聲色場域卻又有著清楚不過的遊戲規則。這部影集傳達出的訊息是:只要你熟悉在這個都會的遊戲規則,你大可出入適合你身份的危險空間;只要你符合這些邊陲空間歡迎的身份,你大可放心地縱身享樂。 在紐約光線昏暗的俱樂部中,昏暗的人群影像或許反而是道安全的屏障。你無須仔細觀看這道屏障,因為這座屏障一直都在,偶爾還可以從這道迷濛的屏障中找到幾個合意的情慾伴侶。只要能夠懂得如何適時脫身,影集中四位主角總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幽雅穿梭出入人群。 只是,脫離了這道人群構築的屏障,劇中角色還找得到安全的觀看方式嗎?在第四季第九集中,主角凱莉遠離紐約,與喜愛郊區生活的男友艾登一同來到郊區的小屋共度週末。在擁擠的都會中,凱莉儘管足蹬名牌高跟鞋依舊可以從容高雅地行走,但是一但脫離了人群來到了寧靜郊區,凱莉反而變得拙於與自身相處,儘管換上了平底工作鞋,但是失去從容的凱莉卻無法行走,只見她失去重心,狼狽跌坐在泥濘中。 有趣的是,隱身在紐約都會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群從未對凱莉構成威脅,就算是身處在流動的陌生人群中,凱莉一樣可以悠閒地逛街或是沈溺在她的思緒中。但是,一旦離開了人群,就連跑到窗邊的松鼠,都足以讓凱莉驚慌失態地交叫。顯然,對於熟悉都會中朦朧人群身影的凱莉來說,窗邊的松鼠是更讓她感到不安全的。 安全的誘惑——閱讀〈新婚〉(”Newlywed”) 吉本‧包娜娜的短篇小說〈新婚〉的場景與故事劇情相當簡單,但是卻很成功地烘托出一種詭異不安的情緒。故事中的主角是個上班族男子,但是故事卻沒有主角面孔與身材的描述,也沒有交代任何有關男子的工作背景,男子很刻意地被寫成一位沒有名字、沒有面孔的影像。我們只知道他是二十八歲的上班族,剛新婚一個月,每天疲憊地重覆一樣的作息,顯然,既便是新婚也沒有替他帶來太多的喜悅與變化。 小說的主角搭著夜間的電車,熟悉的月台,熟悉地在酒醉之後晚歸,熟悉地重覆一樣的動作。突然間來了一味流浪老人,老人身上的臭味讓主角感到不安與厭惡。在昏暗的燈光下,年輕人盡量摒住呼吸,也盡量不去觀看這位讓人倒胃口的老人。 詭異的是從這個老人的方向傳來一句搭訕的問候:「你要不要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回家?」原本應該是屬於老人蒼老的嗓音也變成音調尖銳的女性的聲音,原先傳來的惡臭也變為誘人的芳香,待主角睜開雙眼後,惹人厭惡的流浪老人頓時變成謎樣的女人。兩人在一陣交談之後,男主角錯過了平常該下車的月台,卻從這位謎樣女子的交談中體會到與新婚妻子未曾有過的愉悅對談,男子在長談之後下了車,兩人就此告別。 或許吉本包娜娜無意為這篇小說的角色提供更為清晰的面孔,但是在我的閱讀中,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東京電車中擁擠冷漠空間中,西裝筆挺而且能夠在擁擠的空間中擠出一點空間,以各種不可思議的高難度動作進行閱讀、聽音樂、發呆的上班族影像。在有限的幾次在尖峰時間搭乘東京地鐵的經驗中,車廂裡總是塞爆了趕時間的人群,這些人群看似混亂,卻總是能夠很有秩序地並且很有默契地遵循方向迅速地移動。圍繞在身邊的通車族可能與你有相當親近的肢體接觸,但是彼此的冷漠卻又讓彼此的距離變得如此遙遠。 要觀察這樣貼近身體的人群,該保持的是什麼樣的安全距離? 故事中的角色選擇投入迷幻如夢境的虛空中,將令人作嘔的流浪老人,幻化為令人遐想的女子。儘管兩者都令人感到不安,至少,跟一位能夠滿足視覺與嗅覺體驗的陌生女子交談,這樣的人群接觸經驗會是來愉悅許多。或許,在無法抽離人群的時候,對人群印象的轉移還可以讓身處都會人群中的我們趕到一絲令人遐想與喜悅。 由這個角度看來,故事中與男子交談的老人/女人這個角色未嘗不是一個對都會人群的比喻:都會中陌生的人群可以是渾身惡臭、令人作嘔的流浪老人,令人避之唯恐不及,這是都會人群讓人感到厭惡的一面;在矇龍的燈光下,卻也可能幻化為引人遐思的神秘女子,或許從她身上飄來的香味還會令人感到一絲興奮,你們會以一種沒人別人能懂得語言對談,或許短暫交談的經驗會比起與你共同生活的人還來得深入。或許,在與這樣朦朧的人群影像的幻想/對談中,還更讓人感到喜悅,自己的影像反而也顯得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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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