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談一本書與兩部電影:《鄉村與城市》、《戀戀風塵》與《十七歲的單車》
2005/12/20 17:24:24瀏覽1151|回應0|推薦4

這篇文章要談一本書與兩部電影(英國左派思想大師雷蒙‧威廉斯的《鄉村與城市》以及侯孝賢的《戀戀風塵》與中國第六代新銳導演王小帥的《十七歲的單車》),這篇文章是我一點點的閱讀心得。

雷蒙‧威廉斯的〈城市與鄉村〉帶入馬克斯歷史性( historicity )與變異( changing )的閱讀角度,點出鄉村作為一個美好的過去、一個美好的兒時回憶,是不存在的。威廉斯把鄉村與城市放在歷史的脈絡中閱讀,認為觀念的成形與探討,都必須放在歷史的架構中才能產生意義,也唯有放在歷史的脈絡中,才能真正看出觀念的演變:要閱讀十七世紀的城市,就不能忽略貨幣與法律,十八世紀的城市與財富與奢侈品的累積有密切的關連,十八、十九世紀之交與群眾運動有關,十九與二十世紀就與人的移動與孤絕有關。威廉斯延伸這樣的閱讀角度,寫了《鄉村與城市》這本書,以工業革命與資本主義運作下城市與鄉村演變的角度,來閱讀英國文學,探討自十七世紀歌頌田野的牧歌到 Wordsworth 的詩歌,到 Austen 與 Dickens 的小說,以及二十世紀文學中呈現的城市。鮮明的左派關懷角度,許多重要的詞彙包括,歷史的脈絡、歷史的前進演化、階級的對抗、以及資本主義與帝國主義的剝削等等,顯示出一位涵養深厚、格局雄偉的大師觀點。

這本書另外一個關鍵的詞彙是「情感結構」( structure of feeling ),威廉斯認為面對外在環境劇烈變遷的時候,個人會轉向社群尋求共同的意識,而外在的意志情境( willed reality )會影響到生產模式,也會深刻影響到個人的思維。威廉斯以交通方式的改變說明,外在環境的轉變,將會改變社會意識與社會的關係。因此,我們據以觀看思考的角度都是受到情感結構的侷限,而我們也必須體認到這樣的侷限(也就是他所提醒的,「沒說的那個部分要比說出來的那部分還重要」)。如果以鄉村代表過去、城市代表未來,那麼,威廉斯認為他所處的時代就是處在過去與未來相互拉距的緊張中。以這個角度來思考,威廉斯提出情感結構,到是深切的提醒,生產模式與經濟型態等上層結構的轉變,將會制訂影響所有的社會層面。

(若是以這樣的角度來想, Said 所提的「東方主義」或是 Bernedict Anderson 講的「想像的社群」,與威廉斯的「情感結構」似乎是同樣的思考出發點,是否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都是受到了威廉斯的影響?)

(不過,若是以學習研究方法的角度來看,我特別對威廉斯的這句話感到興趣:「沒說的那個部分要比說出來的那部分還重要」這也是研究方法的精要呀。)

《鄉村與城市》這本書以〈城市與鄉村〉這一篇文章作為結尾,自有威廉斯苦心安排的用意。結尾提出的結論依舊是相當典型的馬克斯思考:資本主義才是宰制所有人類活動的根本,也因此反抗資本主義也是人類必須要採取的作為;也唯有擺脫受到資本主義的切割與分工,我們才有辦法擺脫切割與分工:「我們抗拒分工的方式就是拒絕被分工。」只是,意識到我們被外在生產模式的侷限之外,在提出抗拒分工的解決之道以外,我們該如何真正以對?該如何超脫?這似乎是威廉斯沒有或無意或無法闡釋清楚的。至少,威廉斯在某種程度下不也是接受勞力分工(大學教職)並且參與分工勞動(寫作教學)嗎?

《戀戀風塵》與《十七歲的單車》兩部電影的背景恰好都發生在都市與鄉村的拉距之中:電影的角色都是從鄉村到城市謀生的人,謀生的方式,也都是接受資本主義勞力分工的邏輯賺取微薄的薪資。

在《戀戀風塵》中故事角色的工作都是資本主義運作下重覆單調的機械化動作:印刷工廠(單純將紙張送入排好版的印刷機,重覆的生產動作)、繪製電影看板(從來都不是正片完整的看板,而是切割開的一部份看板)、送貨(產品運送,連結生產與消費的兩端)、當兵(階級更為鮮明的勞力分工)、裁縫(複製重組衣料,僅依照不同的肩膀尺寸 調整製作規格,那怕是做給心上人,其生產方式也不會有所變化 )或是生產工具消失時的焦慮(丟掉車子、生病無法工作)。在城市中生產方式往往是人體勞力或肢體的延伸(畫筆延伸手指、送貨延伸雙腿、所有的機械操作也都是肢體的延伸,就連受到雇主的毒打也是勞工肢體受到管制處罰),人體受到資本宰制的成分更為鮮明。至於在鄉村的生產(採礦),更是明顯受到資本家的操作。

如果說城市代表未來,鄉村象徵過去,《戀戀風塵》的勞力分工正好說明了不管在過去與未來,人力受到資本壓榨與分工是無可避免的。電影中經常出現的時間(時鐘、手錶)與口號標語(門上的「禁止停車」、巷弄中的「奉令禁止在此倒垃圾」、火車上的「請勿亂動」)在在都提醒個人在城市中受到資本切割與管制的限制。

《十七歲的單車》也呈現出同樣受到資本宰制切割的思考角度。影片一開始連續面試者點出城市人口的龍蛇雜處,也點出鄉村人口進入城市工作,無論來源為何,都得要接受資本家宰制的原則、遵循資本家制訂的遊戲規則(工時、待遇、抽成、生產器具責任與所有權歸屬)。以腳踏車送貨的故事架構,一方面是描繪北京民眾真實的生活移動方式,另一方面也是具體點出生產工具(腳踏車)是生產者肢體延伸(腳),依舊明顯烘托出以勞力換取薪資的生產方式,也因此,生產工具的喪失(腳踏車被竊)以及擔憂生產工具無法順利運作(受到學生不時的騷擾與攻擊),以及強烈的階級意識(偷窺鄰居漂亮的小姐、年紀相仿的小堅?卻能悠閒在學讀書四處遊蕩、誤闖三溫暖),更能凸顯勞動者受到宰制的命運。同一台腳踏車,對勞動者而言是生產的工具,對遊閒的學生來說,卻不過是惹是生非、遊手好閒的玩具,更是鮮明而諷刺的對比。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cameralover&aid=13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