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書櫃想拿些舊書去圖書館捐時，翻到了幾年前買的書「Brokeback Mountain斷背山」，於是不但把這篇短篇小說重讀了一次，還趁捐書之便去圖書館把DVD借回家重看一次。這麼多年以後重讀小說、重看電影仍然有感覺依然感動！

「斷背山」是由曾得過普立茲文學獎的女作家Annie Proulx寫的一篇短篇小說，收集在她1997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Close  Range --Wyoming Stories---；她也因這本短篇小說集獲得了美國書卷獎及歐‧亨利文學獎。我最先讀的是中譯本，因為是許多篇短篇小說的結集所以對「斷背山」這篇沒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只大略記得是寫兩名年輕男子的愛情故事。後來拍成同名電影由李安執導，2005年該片上演叫好又叫座，導演李安也因此片榮獲第78屆奧斯卡「最佳導演」。

我個人有個習慣，如果由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通常我一定會把原著小說先「啃」完「消化」了再去看電影，雖然10次有9次以上失望，但依然秉持這種不是太好的習慣。所以當年，為了看斷背山的電影，我於是去買了英文版的原著，讀完了才去看電影，一樣滿意。李安把這部電影拍得極美，因此片得Oscar最佳導演實至名歸。

故事背景裏的斷背山是位在懷俄明州偏遠群山中的一座，因形狀似斷掉的馬背故以其形而取名。但電影並沒有在Wyoming的斷背山拍攝，而是到了加拿大風景極美的Alberta以及美得非常空靈的Banff附近山區拍攝。

故事裏的兩個典型牛仔19歲的大男孩 Jack Twist以及Ennis Del Mar；連高中都沒有畢業，既沒有受過什麼高等教育、又沒有一技之長的專業、都來自得辛勞工作才得以溫飽的窮困家庭，卻在那一年的夏天不約而同的來到了斷背山下的牧場謀得了一份到斷背山上照顧羊群的工作；卻也由此展開了一段綿延了20年的戀情。兩個人後來也不能免俗欲溶於「正常的」社會環境之下而各自與女人成家當了父親有了孩子，兩人在斷背山分手後曾有4、5年失去聯繫。但情愛的種子播下去了，總會萌芽的。重逢以後的兩人之間的戀情經由一年裏一、兩次的會面，每次會面都只有短短幾天而且也只能到人跡罕至的偏遠山區而一直持續著；既使後來Jack因意外過世，Ennis對Jack的愛也沒有減少。他心裏有一個洞，空的，怎麼也填不滿的。

雖然它說的是同性的戀情，但當我讀小說、看電影時所有的文字印象以及影像全都只有一個「情」字，那已經是超乎了有定位、有限制、有界線的感情了！愛上了一個人了，愛上就愛上了那還能顧得上其它呢？就好像Ennis一直說：I am not queer。愛上一個同樣性別的人就queer(怪怪的) 嗎？然而他們這兩個大男孩仍然得需要巨大的勇氣與膽識去面對那麼多家人的、外人的、世俗的眼光與批判，更別想得到任何的認可與支持，那種「苦」恐怕也只有在短暫的相聚時才可以稍稍釋放一下吧！

小說裏有句經典的話，當Jack再也不能滿足一年裏一、兩次的相聚而要求Ennis跟他到斷背山經營一個小牧場過兩個人的生活時Ennis卻礙於世俗的禁忌而裹足不前。傷心失望的Jack掩不住椎心的痛說著：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他用quit，好像愛Ennis成了他戒不掉的癮！深深地愛著一個人會成癮吧？這種深情那有性別、性向的界線呢？真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呀！

讀著小說時一個英文字一直在我腦中出現：Repress (壓抑) ，那整個短篇小說裏就一直給我這樣的一個氣氛，而導演李安也在電影裏把這個「壓抑」的氣氛拍得極好，跟斷背山在加拿大Alberta及Banff的那種有點遺世獨立、美得不大真實、空氣冰涼寧靜的場景相互呼應。還有配樂配得好極了，片頭、片尾的吉它獨奏跟斷背山太搭調了！

Jack因意外死亡，希望把骨灰洒在斷背山，他的太太留一半骨灰另一半送還給Jack的父母。為了完成Jack遺願的Ennis去到了Jack的父母家，卻意外的發現當年離開斷背山的那天兩人因離別在即依依之情不知如何自處也沒有管道可以渲洩的兩個大男孩卻互相揮拳打得兩個人都流鼻血來做為那年夏天發生在斷背山上所有事情的結局。當各自用袖口抹乾了鼻血以後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李安把這場戲拍得極有感覺。那似乎是個訣別的瞬間；坐在卡車裏的Jack從照後鏡看著後面距離越拉越遠的Ennis他們都不知道是否還有再相見的一天。而如今Ennis以為訣別的那天他那件袖口沾了鼻血的襯衫掉在斷背山上，卻發現一直被Jack珍藏著，Jack把兩件沾著鼻血的襯衫套在一起放在他兒時房間裏衣櫃中最特殊的一個地方，彷彿Ennis已經進駐在Jack的皮裏、肉裏、骨裏。Ennis把套在一起的兩件襯衫按在心口上嘴裏溫柔的叫著Jack的名字，這段文字、這場戲都好感人，就是一段至死不渝的深情已經超越了所有人世間對情愛的定義了！

我喜歡這篇小說、這部電影，雖然它以悲劇(應該算是悲劇吧？) 收場，但它極富人道思想，在一個僵化的、無可奈何的環境裏，它給我們一個機會好好的去想一想、好好的去感覺、去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