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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2 11:53:12瀏覽702|回應8|推薦60 | |
寂寂午后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啃」書,忽然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空間,從沙發上掙扎著爬起來接電話,看看鐘才下午兩點多,未接電話前先看一下caller ID,咦?是台灣打來的。現在台灣不是半夜三點多嗎?心裏緊了一下,我們這些生活在海外又有年邁的雙親在台灣的人都很怕在接到不管是在台灣或是在美國半夜的電話。 接起電話才hello了一聲就聽到對方說「是學姐嗎?是我啦!」在腦子裏快速倒帶搜尋想要找個名字來match這個聲音,還沒想出來,對方就接著說「學姐,妳們那邊現在幾點?」「下午兩點多…..」沒還回答完,對方又搶著說「還好,還好,沒打擾到妳們,學姐,我跟妳說喔!我跟XXX(我先生的名字)之間沒發生過什麼事啦!妳別介意喔!我只是要跟妳和他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來對我的鼓勵和支持。你們下次什麼時候回台灣?可不可以來看看我?我現在對台北也很熟了,可以帶你們四處走走玩玩看看吃吃東西喔!」她一直沒報名,但是從她講話的音調與口氣越變越童稚,像在跟我撒嬌,我已經猜出她是誰了。
說出來也許沒有人相信,對我而言,她,確實就是一位陌生女子,接了她的電話至少十年了,可是我對她是個什麼樣子卻沒有一點印象。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是很久以前有一天突然接到她一封好幾頁的長信,信的內容有些零亂,讀了幾次之後整理出來的資料大約是這樣:她是低我一屆外文系的學妹,大學時曾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學生們常去那兒「打混」的西餐咖啡館打過工,也許當年我們「大概」曾閒聊過幾句?可是先生及我對她亳無記憶,完全不記得她的長相。那為什麼在我們居住美國這麼多年以後,她會記得我們的名字?有我們在美國的地址與電話?信裏還說她已勘破紅塵世俗要做修女去了,還謝謝我先生曾給過她的「幫助」。看完了信,挨到先生下班,我「不懷好意」的「臭」他是不是「曾經」誤導小學妹?否則人家為什麼都畢業十幾年了還巴巴的寫了一封信來「告白」。
先生跟我大學同學,從戀愛到結婚經過8年的愛情長跑,結婚30年,他的「道行」我是知道的,對他的「品性」我還是絕對信任的。於是,我們打電話回台灣問同學,幾乎沒有人記得有這麼個學妹,只有一、兩個同學對她有印象,確認了有她這麼一個學妹的存在也証明些她在信裏所提到過的事情。同學說她一定是從「校友通訊錄」裏「相中」了我們這對夫妻檔的。也許吧?
像水中偶爾掀起的漣漪,過一陣子這位陌生女子的來信在我們家掀起的小小「話題」也漸漸平息了。
過了近一年,我接到了她的越洋電話說她寄了一個包裹給我們問我們收到了沒?我跟她說「沒有」,她在電話裏卻哭起來了,說她做股票賠光了所有的錢,想要來美國讀一個學位重頭開始,所以寄了所有的資料來叫我們幫她申請我們當地的研究所,說我們像她的家人。我當時想「她,是不是精神有點不對勁?」這樣非親非故的,我們倒像她水中的一根浮木,她抓著飄浮著掙扎著才不會沈下去嗎?於是好言的跟她說如果收到包裹裏的資料一定幫她,可是我們不但一直沒有收到那個包裹而且在往後的電話裏她也從沒再提起過。
以後每隔幾個月她都會打一次電話來,通常都是台灣的三更半夜,一次一次的電話總讓我感覺到她的思緒越來越混亂。電話裏說過她妹妹得了末期乳癌求我們幫她找美國的醫生來救她妹妹,也說過年邁的父親中風臥病,她的身心有多疲憊,遠遠超過她所能負荷的。 一次又一次我聽著,聽的時候多因為沒有什麼機會讓我可以插嘴回話,她像是向我「告解」而我,只能聽。
十幾年來,我拼拼拼湊湊她的人生,知道她是我的學妹,從沒結過婚,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情事,不順心的中年生活,然而這都只是一個我拼湊出的框幅,說實在的她給的訊息太雜亂,而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回一通電話或一封信給她或是回台灣時去找找她。我們沒有互動,有的只是她一直以來的「單向行駛」。但也虧了我們住在同一個地址、用同一個電話號碼二十多年,否則,當她撥起電話要向那位陌生女子傾吐呢?
我對她一無所知,她對我又知道了些什麼?於我、於她,我們同樣是對方的一位陌生女子,我常常想這是個很好的小說題材,也許可以像奧利地作家褚威格寫的「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把它寫得很romantic,只是這是她很真實的人生。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同情她,覺得活在這麼糟糕的人生,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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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