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先生去一家臺菜餐廳吃飯，點菜時先生問了一下侍者可否在「臭臭鍋」裏加「五更腸旺」的大腸，我們願意加價。先生不愛吃豬血所以想用煮的臭豆腐替換它。侍者說只要加錢當然可行。

我們右邊桌坐了一家三口，父母及一個約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打從我們坐下、點菜，一家三口就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們，是那種「估量」人的、很不禮貌、讓人不大舒服的眼光。先生一向少了好幾根筋，尤其出門吃飯他只會專心桌上的菜肴那會注意到那令人反感的目光。我不去理他們，點好菜，先生離開座位去幫我把筷子換成叉子，這時年輕人開了口，用那種剛好可以令人聽到的音度說：居然有人吃大腸！而且還跟臭豆腐一起吃！我看了他一眼，他迎向我的目光繼續發表，父母俩還頻頻點頭不時加入幾句。這樣的年輕人想必從小就沒有個良好的家教吧？不知他在學校或工作崗位上有個什麼樣的表現呢？先生回座以後似乎只要我們每上一道菜就耳聞他們的「評論」真是蠻令人討厭的。但是出門吃飯原是享受，我不理他專心的享受這家還小有名氣的臺菜。

終於那一家三口也上菜了，吃了約五分鐘後，年輕人抬手高聲呼叫侍者，用不小的音量說：你們的香干肉絲怎麼只有豆腐干都沒肉絲？侍者問他：你們這盤菜吃了嗎？他說：就是吃了才會發現肉絲這麼少！那口氣、那態度真令人為之氣結！侍者請來老板，老板說已經吃了，不然就會再給你換一盤。為了息事寧人，老板說我叫廚房炒些肉絲出來再加進去你桌上這盤，你看怎樣？老板到底會做生意炒了滿滿一盤肉絲出來加入他原來那盤，總算平息一場原本就不應該發生的事。

經濟這麼不景氣，我們這兒中國餐廳一大堆，生意本來就多競爭，而且這家臺菜餐廳本就是個平價餐廳，何必這樣的不厚道呢？這年輕人的父母是怎麼了？大概從小就管不動他，現在大了更是由他任性吧？

因為這件小事使我又回想起十幾年前的一段「食事」。那一年的母親節，先生的同事兼我們的隣居約我們一起去一家港式海鮮餐廳吃中飯慶祝，我們到時，同事一家已到並已點好菜，我們沒去過那家餐館，心裏沒譜不知是個什麼的餐館，但對於同事太太沒跟我們溝通一下就點好菜有點納悶；因為只有两家人而我們又沒遲到，但點了就點了吧！菜一上來，侍者邊佈菜邊誇耀這些海鮮都是由加拿大空運而來的當季 ( Seasonal )海產，稍微問了一下價格都是一磅好幾十元的海產。两個家庭，四個大人三個孩子吃了一頓五百多元的中飯，两家一平分連税加小費我們付了近三百元！

哇！十幾年前，單薪家庭，妻老子幼吔！一頓飯吃掉半個多月的菜錢。付不付得起是一回事，這樣的浪費實在是很不對的。我沒覺得自己開了什麼洋暈，只是過了一個十幾年後都還歷歷如繪的寃大頭母親節。既便十幾年後的今天，我依然會小裏小氣的不去點那種還在水箱裏游的當季海產，「一朝被蛇咬」嘛！

我還是喜歡大學時有個綽號叫「排骨」的男同學，因為家境不寬裕半工半讀，偶爾一群同學去餐館打牙祭，點菜時他總是挪揄自己：老板，來一碗排骨麵，麵就好，排骨我自己有。惹得老板大笑，去多次了又知道他的情况偶爾會附贈一片排骨肉給他。上次回臺北參加同學會，排骨已做仙去了，真令人懷念。

看似不相關的幾件「食事」卻串起我由年輕以至中年對「吃飯」這回事不同心境的不同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