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心情酥酥的，隨手把一两天前先生幫我下載的一本書的摘錄( Excerpt )詳讀了一下，書名是The Last Goodnights；作者是西雅圖的一個名叫John West的律師。這是一本他個人的回憶錄，記錄著他怎麼幫年邁又多病的父母結束生命( Assisted Suicide )的心路歷程。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幾天前在電視節目「早安美國」看到作者受訪而引起我的注意。作者的父親是知名的精神科醫師，任職於南加大附屬醫院，在七十四歲那年被診斷有末期骨癌並已擴散全身，只能做化療及用大量的嗎啡止痛。因為本身是醫生在醫院看多了身心受苦的癌末病人，也知道自己只有不到幾個月的生命，他不想在身心皆受煎熬痛苦的情况下沒有生命尊嚴的撑完這最後的日子，他要求唯一的兒子一定遵守秘密發誓不告訴任何人，然後服用「混合藥物」幫助他在睡夢中結束生命。幾經情感與理智的掙扎，又眼見父親受極度疼痛的折磨，終於抵不過父親的哀求答應了也幫了父親結束生命。

年長父親一歲的母親擁有心理學博士頭銜，一直到她生病前是加卅一家醫院的住診心理醫生。他的母親有重度骨質酥鬆、中期愛默玆老年痴呆及喀血症，病况相當複雜，原已體弱多病，加上失去跟自己結褵逾五十年的丈夫，當然是極度的哀傷。在丈夫葬禮完後的一個月後，哭著去要求兒子幫助她結束生命。她跟兒子說趁她自己現在還大部分的時間還記得自己的些許事、還認得兒女，她不想自己在因骨質酥鬆弓得像一隻蝦米時神智不清的喀血而亡。於是再一次歷經同樣的掙扎他幫助了母親結束受苦的生命。

這整件事發生於十幾年前，是他最深沈的秘密，做為家中唯一的男孩，他連最親的两個姐姐都不能說也無法說。

美國目前只有两州立法將「幫助自殺」合法化，而且還必需是醫療人員方可合法幫助。作者本身是律師深知法律條文也知道書一出版，十幾年前的秘密公諸於世他所將面臨的法律責任與親情的苛責。

可是當記者問他是否仍會做相同的决定時，他很堅定的說：一定會！因為我太愛他們不忍他們受苦！

幾個星期前才跟先生一起到律所事務所搞定了所有的「遺囑」，原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有些資產需要趁神智清明時交待清楚免得「屍骨未寒」子女就「對簿公堂」。我們做的最主要的是Living Will，也就是不急救、不靠人工呼吸來延長已無知覺的生命。拿了複本回家給兒女各一份，身後事就在幾張紙中敲定。

女兒看到複本，鴕鳥政策直說不要跟我說，我不想知道；兒子畢竟是學醫的，心領神會的照單全收。女兒跟兒子看事情的方法跟角度究竟不同。

看完了「最後的晚安」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這相同的事也發生在我們家，我也一樣不會要求女兒，但是我會不會也要求兒子的協助？我想先生及我應該都不會，因為我們都不想走後給兒子留下他心裏恐怕無法承担、釋懐與負荷的壓力。

我當然反對也不鼓勵自殺，但是病久了又明知活不了又受不了的病痛的折磨，精神、生理及經濟的狀况都一再的下滑時如果認為此生足矣對人世不再有所眷戀又不想沒有尊嚴的撑著病體，在神智清明自己已考慮周全的情况下做的决定就勇敢一點自己承擔自我的了斷吧！再連累另一個人會造成他的心理負担吧！愛自己的孩子都不來及了，怎麼捨得自己走後讓他的腦海裏時不時冒出「我做錯了嗎？」的念頭或是讓他有懊喪悔恨的機會呢？

「最後的晚安」作者說，當他把混合藥物一顆顆的拿給他最親、最愛、跟自己最有話說最談得來、互動也最好的媽媽吞服以後，親了母親向她道了最後一次的晚安祝她的母親有個好夢，然後他合衣躺在媽媽的身旁，將自己童年以至成長時對母親最感恩、最難以忘懐的事，一件一件輕聲訴說一直到他的媽媽帶著微笑而逝，然後在清晨五點多的曙光裏回到自己的房間。

故事這樣結束，他哭了嗎？他心裏想些什麼？還是腦子一片空白？這十幾年他是怎麼過的？日出日落一如往常嗎？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