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女兒大概是因為不願意照原訂計劃在虎年出世做個虎姑婆, 所以自已决定抓住牛尾巴提早來到人世做一名牛小妹，足足早產了一個月。她剛生出來的時候體重還不足五磅，像隻小貓咪似的，也許是抗議自已一時的失誤，太早來到人世，她一肚子的不滿全都發洩在日夜不停的啼哭中，嬰兒時期的她真是一個超级磨人的嬰孩，幼兒時期的她則充份的發揮她固執的牛小妹特質，不管我這個做媽媽的說什麽，話都沒說完呢！她就一直搖頭說”NO!” 如今，一轉眼，那個日夜啼哭的小女孩不但大學畢業了而且教書去了！

小女兒要上大學也是一波數折，先是堅决不肯申請任何一所長春藤大學，為了公平起見，既然辛辛苦苦讓兒子去哈佛就讀了，所以做父母的我們也就鼓勵她也去申請所有的長春籐盟校，因為以她的能力、成績以及高分的SAT步她哥哥的後塵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不管做父母的我們怎樣的跟她說，她就是不肯申請，她一向最聽她哥哥的話，可是這次不管她哥哥麽跟她勸說她也不為所動的堅持己見，她把她那執抝的牛脾氣發揮到了極致，是那種泰山崩於前也不為所動的固執。我知道她有她的考量，從小她就是個考慮過多的孩子，擔心只有爸爸一份薪水負擔不了两個孩子龐大的學費，雖然她爸爸一再的向她保証，但是她堅持不肯，我們也就尊重了她的意見不再嘮嘮叨叨的勉強她了。從小，因為是個早產兒，夫妻俩一直不願意給她太多的約束，但是, 上面有個她愛的要命的哥哥，於是長她四歲的哥哥能做的事，她也踮起脚很奮力的跟著, 所以從小她的功課、學業與小提琴從來不需要我們操心，總是能自己搞定,而且一直也相當優秀。 我想，她所以這麽努力是不希望哥哥老把她當作是一個小不點兒吧！唯獨這次她卻偏偏不肯再跟在哥哥的後頭了！

打從她開始申請學校，我當然希望她能留在身邊，像現在一樣可以跟我牽進牽出，我知道一旦她離家，我的心中定會有萬般不捨。但是，我自己不也是離家到南部上大學，然後就跟先生負笈來美，一待就是二十幾個年頭也鮮少有機會待在自己媽媽的身邊，所以我跟她說如果妳申請到了喜歡的學校，就放心的去吧！可是她卻跟我說 “媽媽，四年前哥哥到波士頓去上學時您因為捨不得又常常想念他，我知道您一定常常哭，這次我選學校一定不會選離家太遠的。” 孩子懂事貼心做媽媽的我當然很開心，但是，我是不是也有些私心？担心自己會有空巢症候群？所以就想把小女兒拴在身邊？我是不是既不願意放手然後又有千萬個不放心？不是常常教育自己‘給孩子一片自己的天空” 嗎？於是，就在她善解人意的堅持下，我也就沒有鼓勵與勸說她非得申請跟哥哥一樣的大學不可了！就在這種自我矛盾間拉鋸的時候，所有她申請的幾所大學都有了回音了！為了不再使自已的情緒左右她的决定，夫妻俩不再加入任何意見，反正要說的、該說的早在她開始申請大學時就說光了！何况她連自己什麽時候要出生都自己决定了，這最後的抉擇時就讓她自己做吧！

當她週遭那些各方面都跟她不相上下的同學紛紛選擇去那些名校就讀時，我不知道她有沒有wonder 過自己的選擇？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决定？心中可否有些遺憾 ?

那天，她放學回家跟我說：”媽媽，我認為我選擇留在休士頓讀大學是正確的。今天在學校大家都在談上大學的事，有好幾個同學都已經在講離開家多麼不方便了！離家上大學雖然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新鲜的經驗，但是我還是覺得自已的選擇是對的！媽媽！看起來您還得再跟我幌進幌出四年呢！”我看著她，那個個子嬌嬌小小，笑起來嘴角一個梨渦，脾氣急躁固執，愛生氣，扭起來蠻橫不講理，高興時瘋瘋顛顛又常常可以為一點微不足道的芝蔴綠豆不如意哭到黄河决堤自已的眼壓升高，可是撒起嬌來又黏黏膩膩，有時又成熟懂事過了頭的小女兒，心中儘有萬般柔情，我對她說：妹妹啊！妳知道妳留在休士頓上大學媽媽省了最多的是什麼嗎？是眼淚！妳就再做四年那件可以讓媽媽既暖身又貼心的背心吧！”

知道了妹妹的决定，金庸迷的兒子更是不忘補上一筆，我上的是北部的大學，妹妹上的是南部的大學,妹妹跟我就像天龍八部裏的”北喬峯、南慕容呢！”而今，一轉眼，四年大學一閃而過，這次，她不但堅持離家，選的又是「錢少事多離家遠」的教育工作，她加入了「無州界教師」(Teach For America)。一個小小個子的老師教着一群只小她三、四歲的高中生，在離家遠遠的地方一個人努力著，媽媽的小女兒終於單飛了！